有人心中起了怨言,不知道太子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估计着要钱不成,打算变着法子折腾人么?也有人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太子的目的,暗中对他高看一眼。在不少官员心中太子是一名合格的太子,也就是合格的大雍继承人。前两年的太子或许还不算十分成熟,但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之后,太子已经脱胎换骨,没了之前事事要兼顾的温吞,多了几分杀伐果断,同时又不失仁心。这大概是在场所有人经历的最让人如坐针毡的一场宴会,每个人都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坐立不安。偏偏这场宴会的东道主太子殿下沈兰珏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在一片甚至令人尴尬的环境中从容优雅地用了一餐。如果说他只是象征性地吃上两口,大家也能理解。但他面不改色地就此用了一餐,就让人觉得可怕了。有一盘看上去灰土一样的东西几乎没人敢动,有猎奇者尝了两口,和土是一个味道,当即吐出不说还失礼地用茶漱口。再看太子神情不变,无论他是什么目的,众人都佩服他这份吃苦的能力。虽不说怨声载道,总之一场宴席草草过去,但这只是今日的开始。沈兰珏含笑看着众人,让人觉得像是处于春日阳光之下般和煦。他终于停下筷子,另经过一道道餐后礼仪后方撤席。他重新站起来,俯瞰众人:“诸位吃得可好?可还合乎口味?”众人听得汗涔涔,深以为他是在阴阳怪气。这样的东西能合乎谁的口味?简直是在开玩笑。偏偏沈兰珏态度端正,看上去又不大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是想做什么。人们只好附和,说些“还行”之类的话。人群之中不知有谁实在看不下去,道了一句:“殿下是在消遣我们么?用这些东西来招待人,未免敷衍。”这话说的怨气十足,让人们心跳停了一拍,不由下意识四下搜寻谁说话这样口无遮拦。人还没寻到,众人便感受到上方的太子气势一变,也不敢再去找是谁出言不逊,纷纷畏惧地看向太子,生怕他被惹怒。沈兰珏看上去不是特别生气的模样,只是脸上笑意顿收。他平常时时刻刻笑着,不笑时便让人不由噤声。“我并非有心敷衍。”他声音在酒楼中泠泠响起,让人不由得屏息认真去听。“只是这些东西正是各地灾民正入口的东西。他们吃得,我们应当也能吃得。”此话一出,大部分人立刻明白太子的用意。他们不由一悚,没想到太子的切入点在此,顿时意识到今日只怕难以善了。只用万民这个大帽子扣下来便让人难以招架。若只是说些假大空的话,大家倒并不怕。但太子如今呈在众人餐桌上的显然是他躬身到民间了解了的东西,旁人若再推脱,未免不近人情。不近民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姑且不论众人心中是如何看待百姓的,但要想将这个官做好,装也要装出爱民如子的态度出来。听到太子一言一语,所有人纷纷低下头去,默默反省,默默思考应对之策。沈兰珏继续道:“各桌上的菜肴我都看了,没怎么动,想来各位是吃不下去的。吃不下没错,吃不下实属正常,因为这本就不是正常人该吃的东西!”字字句句敲打在人心上。“而我大雍大部分百姓!如今却要吃着这些东西度日,实在是让我寝食难安。”沈兰珏铺垫半晌,终于说到重头戏上,“因此我在此,代表大雍百姓,请诸位慷慨解囊,共克时艰。”来了!人们心中一凛。太子以民生作筏子,好大一顶帽子压得他们难以说出一个“不”字。在众人还在思考对策之际沈兰珏安排好的手段便接二连三登场了。先是王家慷慨解囊,打了个头。王家两名儿子虽然都残了,但也都是在宫中做伴读的,其中王大郎君更是太子伴读,因此王家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众人并不惊奇。紧接着便是太子刻意安排的一众小官纷纷慷慨解囊。位高权重者依旧稳坐上方,不为所动,只暗道一句乌合之众。气氛烘托到位,有人已经潸然落泪,深以为黎民百姓陷于水火之中,亟待拯救。中等官员两袖清风者反倒最先被打动,出钱出力。利益集团一旦出现豁口,团结便荡然无存。谢家便混在最先捐钱的几个中等官员之中。还在观望尚未出钱的官员们顿时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今日众人聚在一处,不止有官员还有富商。若只有官员,人们还能狠得下心来,但加了商贾,这些都是百姓出身,与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也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难保他们不会乱说朝中大员自私小气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