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雎被她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的确不好,于是转移话题:“先去我那里吧。”周寅轻轻点头。她的配合让王雎松一口气,原以为她看出他撒谎会生气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她的脾气向来是最好的,即使是恼了也不会发火,软绵绵的性子。周寅随着王雎向外走,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王雎即使自欺欺人,也不免在心中反复猜测少年的身份。她向来是带着丫鬟的,没见她带过小厮,且女郎身边一般是不配小厮的。到了王雎的院子里,他终于找回主心骨,拿出主人姿态。这主人姿态是单对着那小厮的,对周寅,他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怎么会摆架子。他让周寅坐着,自己去准备她爱喝的茶与爱吃的点心。尽管他如今只有一只手能用,他还是要亲力亲为,只是在做事时刻意遮掩自己的右手,只让其起基本的辅助作用。王雎的背影看上去颇萧瑟,没了往日的高岭之花感,原先的冷与清更多地变成了孤与独。可怜兮兮的。王雎这些时日来也不是完全荒废,只顾着伤神。相反地,他在旁人不在房中时总是悄悄锻炼自己的左手,从一开始的完全笨拙让他恨不得将左手一起砍了,到如今能勉强使用,他的确付出不少。王雎是骄傲的,系统看在眼里意识到这一点。他甚至还曾经尝试过抚琴,可惜呕哑嘲哳,琴被他锁在柜子深处,再也不得见天日。王雎用右手将托盘铲到左手上,颤巍巍地将之端起,向周寅来。周寅原本乖巧坐着,这会儿立刻站起身来,与他共同将托盘放在椅子旁的方桌上。“都是你爱吃的。”王雎补充道,显得有些局促。周寅对他柔柔一笑道:“你总是这么细心。”她实际上深感这种交际十分无聊,而王雎现如今的样子也令她感到乏味。过去的王雎在她看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有一技之长是一件值得人另眼相看的事。他在抚琴上的技艺与天赋之高,即使是她也不会否认,他在认真奏乐的时候也看上去要好看不少。认真做一件事对外貌有加成。而如今的王雎虽然处处讨好她,哄她开心,但没了一技之长的加成就罢了,他甚至在她的衣食住行上狠下功夫,试图保证她吃得舒心喝得舒心,这便让她觉得他完全失去了魅力。周寅虽然没有感情,反倒更因为这一点而旁观者清,很能发觉交往间的窍门从而加以应用达到她的目的。在她看来二者之间交往最忌讳的就是关心过度,吃穿用度都要照料到,完全将感情中最动人的朦胧感抹去,成了掏心掏肺的嬷嬷。一旦成了吃喝拉撒都要在意的嬷嬷,分寸感都没有了不说,也很容易让对方觉得他就是嬷嬷本嬷,从而失去魅力。现在的王雎在周寅眼中就是嬷嬷本嬷,让人觉得乏味。他们之间应该谈情说爱,而不是给对方当爹当妈。即使周寅父母双亡,倒也不是真缺这么一位爹。怪朴实的。是没错,原来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如今让她觉得朴实极了,这在形容谈情说爱的另一半时不算是什么夸赞的词。起码对于高门大族的郎君来说是这样的。王雎尚不知道他在周寅心目中已经变得十分朴实,毕竟他的阿寅看他的目光还是一样缱绻,像是他从未受过伤一样。周寅轻轻扯扯他左手衣袖,又莞尔道:“我们一起用可以吗?”当然可以!怎么会不可以!二人于是一齐坐下。王雎又开始伺候起人来。她要用点心,他便亲自选了最好的品相最好的点心递给她。她要喝茶,他亲自将浮沫撇清,堪称无微不至。而他只是看着她小口吃喝便已经觉得很心满意足,此情此景让系统看了都无言。周寅这一段时间没来的确加剧了王雎的患得患失,他越怕失去周寅,便越要加倍对她好,便造成眼下的场面。周寅捏着点心瞧瞧王雎,递回去道:“你也用呀,只我一个人吃。”王雎这才接过她拿过的糕点,只是并未吃,反而珍重地纳在掌心。周寅对他的古怪行径当作看不见,稍用片刻,她算是吃好,用帕子轻轻擦拭了唇边碎屑后才缓缓说起此行目的:“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事找你。”她讲起话来轻声细语,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王雎立刻关切问:“是遇上什么事了?安心,一切有我。”她还没说是什么事,他便为了排解她的担忧而打起包票来。周寅闻言瞧着他抿嘴笑笑:“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只是我有一件对你的事,特意来问问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