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想要求娶周寅,无论如何也要先过王家这一关。而他先发制人,在父亲这里交过底,届时王栩再来,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王栩,还会认为他是故意如此。这便是先人一步的好处。只要他在这端将王栩牢牢卡住,王栩就休想有什么机会娶阿寅。其他人他管不着,或许只是现在管不着,但王栩绝无可能。王大人倒是一惊,不过不是因为王雎说他对周女郎有意,而是他竟然愿意向自己坦白心事!他一直以为长子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对于他这份坦白,王大人终于感到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因他并不知道王栩对周寅也有意这一回事,所以将王雎现在的剖白心迹当作他终于将一颗心离家近了些,都是因为长子看到自己对他的好。如果他知道王栩同样对周寅有意,那就不会这么想了,总之他如今尚且沉浸在付出是有回报的这回事当中。沾沾自喜。“周女郎可到了婚配的年纪?”王大人问得就直接了。王雎无可避免地脸红起来,说话都不自然了:“父亲,我……我并不打算娶周女郎。”他这无意间的一声父亲叫得王大人老怀甚慰,可见不容易得到的东西确实能让人更加珍视。王大人以为他还在害羞,不由笑道:“放心,在父亲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雎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严肃道:“父亲,我是认真的。”王大人不可思议地看王雎一眼,从他认真的神情分辨出他确实没有在开玩笑,于是诧异道:“为什么?”“正是因为我很爱重周女郎,我才不想连累她。”王雎一本正经道。王大人闻言久久不能平复,发现自己的确需要重新看待王雎,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高尚的情操。“或许她不觉得你不是拖累呢?”王大人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周女郎今日见了他的长子说了什么后才使他自惭形秽,但他却不能明着问。若直接问“是不是周女郎和你说什么了”这种话,王雎定然不会实话实说,无论说了没说都会为周女郎开脱。王雎并没发觉王大人语言的艺术,黯然道:“她的确不觉得我是拖累,反倒鼓励我不要陷入泥淖之中。我也是因为今日受她打动,觉得自己不能再一蹶不振下去。”王大人一怔,确定周寅非但没有打击王雎反而鼓励他走出困境,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些。他瞧瞧王雎,发愁之余又为她对待周寅的无私而自豪。与能力相比,王大人更看重人心。虽然王雎能力欠缺,但有了他的美德,王大人便觉得选定他做继承人似乎还是一件不错的事。他也知道三言两语难劝王雎,最重要的还是王雎手没好,如今说什么都是空话,不如等他痊愈再做打算。“无论如何,你在父亲心中都是最值得骄傲的。好好养伤,伤好了什么都好说。”王大人安慰并勉励。王雎没再多言,目的已经达到。……受不受伤都不会影响时间的推移,无论发生怎么样的大事,一日日还是照样顺延下去。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好良药,无论是物理上的伤口还是心灵上的,但对于烧伤一事来说却似乎并非如此。哪怕随着一日日的推移,王雎依旧觉得手伤没有丝毫要好转的样子,甚至有恶化的趋势。药每日都喝,喝久了便觉得没有一开始那样管用了。王雎日日喝药,如今已经喝出来了些耐药性,止痛药对他来说远不及一开始那样管用,安神汤亦然,而手疼却是没变过的。他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疼痛的程度也越来越剧烈,手上的伤零零星星的愈合,更多部分却长出了脓疮,以及红色的肉瘤。太医却说这都是正常的。王雎不再不敢看自己的右手,他曾彻夜端详着伤后的右手。一夜过去,他虽然没有重新半死不活,但眼中也失去了神采。梧桐影冷,早不是还需要在房中放冰盆的季节了。王雎身上的衣裳从长衫换成了长袍,烧伤带来的一系列疾病使他身体底子被急速透支,稍微吹着风就会头晕脑胀,一个不慎就会染病,成了瓷做的人。因人总好不起来,他自然也无法继续入宫伴读,与周寅相见都是快要两个月前的事了。他如今颇有些形销骨立的意味,像个穿着宽大衣裳的架子。系统在王雎面前越来越不愿意说话,因为王雎也越发沉默,不爱说话。如果有伺候过摔伤后的王栩的人能目睹王雎如今的模样,定然要大呼一模一样。过去截然不同的兄弟二人受的伤也不同,但在伤后却似乎殊途同归,俨然就是亲生兄弟一样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