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珏无奈一笑,恍然大悟道:“我会更有勇气。”周寅赞许地望着他:“你可是沈兰珏啊。”她轻柔的一句话实在足够鼓舞沈兰珏。他可以做成任何事,不为别的,正因为他是沈兰珏。这样的肯定胜过千言万语。因为他是沈兰珏,所以周寅相信他无所不能。沈兰息食不知味,闷闷不乐,再没胃口。阿寅如此信任大皇兄的能力,他又算什么。似乎与大皇兄相比,他的确是没有什么本事。大皇兄早早开始便为父皇打下手,是父皇最为倚重的继承人,便是文武百官也对他信重有加。相比之下他自小在佛寺中长大,不通政务,人情交际也是一塌糊涂,自然是什么都比不上大皇兄的。相形见绌。沈兰息敏感地想到这个词,头都抬不起来。烛火盈盈,明暗晦朔,衬得桌上饭菜让人食指大动。“是,我是沈兰珏。”沈兰息听到他大皇兄如是道。他想他大皇兄如此优秀,正常人都会更欣赏他大皇兄。伤神之际,沈兰息忽然感到脚上一重,是被人轻轻踩了一踩。他本就停了用饭的动作,因此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他几乎想立刻抬起头去看她,又怕自己做得太过明显被人发现端倪。于是他只好做贼一样慢慢抬眼,但无论是沈兰珏还是周寅都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似的,看上去他们的注意力彼此身上。“今日我请三皇弟来是为了灾民之事。”沈兰息听到两人换了个话题继续说起来,他耳边是两人的对话,却又像与他们隔了一层隔膜一样听得真切又不真切,像是在做梦。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桌下,也就是他的腿脚上。不比王栩,他的腿脚灵便,感官敏锐。踩了他的那只脚分明就是故意的,如果说刚才他还不能确定,现在他则可以万分肯定。因为桌下的那只脚像是手一样,自他足踝向上滑去,如同温柔的安抚一样,一下又一下。他却更加可耻地被这只脚安抚下来。而桌子上方周寅与沈兰珏的交谈还在继续,看不出任何问题。“灾民?”她声音平静,只有着自然而然的疑惑。“是啊,上天降灾,苦了百姓,如今便是京城附近灾民也甚多。父皇心慈,不好驱赶,于是命我与三皇弟交涉,由他出面请菩提寺高僧向灾民普渡佛法,再施粥接济。”沈兰珏毫不避讳,通通说给她听。如果换做平时沈兰息还会惊叹于大皇兄对于周寅的信任,连政治上的正事也愿意说给她听。但他现在脑子全被感官占据,根本无暇思考这些。那只放肆而惹人的脚。沈兰息拿着筷子的手心渐渐沁出汗来,湿热而黏腻。房中明明摆放了冰盆,他却如同置身在冰火之间。一半是冷,一半是热。“《大般涅盘经》曾有云:‘生死之中,实有乐受,菩萨摩诃萨以苦乐性不相舍离,是故说言一切皆苦。’。诸受皆苦,能明其理或可于苦难之中好受一些。”周寅眉目低垂,慈悲得像是莲台上的菩萨。她念起佛经更有种别样的动听,沈兰珏虽然不通佛理,但觉得在她的诵念之下却如醍醐灌顶般开了灵窍,明悟佛法。他带着些惆怅道:“佛法可解心头之苦,但□□之苦,还是要靠赈灾放粮来解决的。”周寅适时道:“您辛苦了。”沈兰珏苦笑:“我不过动一动嘴皮子,真正落到实处的还是国库中粮食。只不过……”“不过什么?”他留下话柄,周寅便很顺他心意地向下询问。“不过接二连三的天灾,各地救急,国库已然空虚。”沈兰珏对周寅知无不言,总之也不算什么军国机密,更重要的是他无比相信周寅,能够她不会将此事乱说。“救得了一时,但再糟糕下去就要捉襟见肘了,大雍经不起一次重大灾害。”沈兰珏眉头拧紧,忧国忧民。周寅无声安慰,舀了碗热汤推给他,并没有说什么“一切都会好的”之类的话。沈兰珏接过汤碗道了声谢,喝了口她亲手盛的热汤感觉熨帖许多。有时候不言比千言万语更有效果。这个效果不只是针对沈兰珏,更针对沈兰息。沈兰息已经听不到周寅与沈兰珏在说什么了,他沉沉地垂着头,偶尔抬起头想要乞求周寅施舍他一眼时只能看到她花瓣似的唇开开合合。至于她说了什么,他听不到。他在冰火两重间冷冷热热,上半身是冷,她的脚所到之处却又是被点燃似的火热。“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沈兰息看到她从容优雅地捏着白玉箸,泰然自若地同沈兰珏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