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噼里啪啦鞭炮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盖住了电视里朱军和周涛的祝福声,新的一年,就这样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刻突然到来,乡下没有放鞭炮的限制,好多人家都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放起了鞭炮。在这万象更新的时刻,他扭头看了看外头黑乎乎的窗外,突然觉得很伤感。这种伤感,跟他往年隔着窗户看人家庆祝新年的伤感又不一样,而是有一种冲动,在他胸口想要往外头喷涌,可是非要说出原因又说不出具体的来。这是一年当中多么重要的时刻,他那么想跟周岗一块过,或者亲个嘴抱一抱,可惜却没能如愿。周岗或许不会回来了,或许他身边正有个活色生香的肉体,供他缠绵欢乐。他关了电视从房间里出来,来到外头的院子里,鞭炮声从远处依旧连绵不绝地传过来,声声震动天穹,甚至可以从声音里看到云彩的波澜。他来到外头的大街上,看着周岗回来的路。他不会回来了。艾冬冬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人闷闷地难受不行,他得找方法发泄一下,他看了看灯火通明的长街,准备跑一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于是他就跑,拼了命地跑,在愈来愈低沉的鞭炮声中,他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等到回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妈的,就这么走了算了。他也没多思考,径直往外走去。他走过通往县城中心的人民路的时候,刚走过一个十字路口,身后就有一辆车开了过去,他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只看到那辆车模糊的车灯,转过拐角,消失不见。艾冬冬停下来,站在路边,有点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他也会学着替自己找借口,比如不为了周岗,也为了周家那么多人,他们对他都很好,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是不是太忘恩负义。可是总觉得心里很受伤,很憋屈,就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心一横,就朝火车站的方向走。过了零点之后,县城立即安静了下来,鞭炮声渐渐地消失了,街上的人也都各自回家睡觉,这不是大都市,即便是新年,过了深夜也进入了睡眠。大街上为数不多的车辆亮着灯在黑夜中穿行,周岗捏了捏眉头,把车子停在了大门外头。街上很安静,他往楼上看了看,见里头黑胧胧的一片,就轻声开了门,进了院子。客厅里空调没开,他喝了杯水,就直接上了楼,走到艾冬冬门口,发现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偷偷往里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清。艾冬冬居然睡着了,让他很意外。艾冬冬的脾气其实他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有时候倔起来,那也是十头牛拉不回来的劲头。他打开卧室的灯,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周岗第一个念头就是周放带着艾冬冬去疯了,立即给周放打了一个电话,结果打了一个,没人接。他拉开窗帘朝旁边的老院子里看了看,见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大约都睡着了,于是他就又给周放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周岗皱了皱眉头,咳了一声,酒后的余热就浮了上来,有些烦躁不安。他又给周放常在一块玩的朋友打了一个,这一回总算是打通了,他清了清嗓子说:&ldo;我找周放,他在不在?&rdo;&ldo;在在在,您等会……&rdo;电话里嘈杂了一阵,周放那明显兴奋异常的声音就传了过来:&ldo;大哥。&rdo;&ldo;冬冬在你那儿么,在的话把他送回来。&rdo;&ldo;冬冬?没有啊,他估计在家等着你呢,你回去看看。&rdo;周岗的语气就阴沉下来了:&ldo;我现在就在家,可是他不在,卧室里没人。&rdo;周放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周岗却耐不住性子了,问:&ldo;知道他去哪儿了么?&rdo;&ldo;这个,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还守着电视看春晚呢,这大半夜的,他能跑哪儿去?&rdo;周岗立即挂了电话,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没找到人。这时候周岗就不管是不是打扰了老院里的人的休息了,又去老院子里找了一遍,最后又给周明打了电话,周明两口子已经睡下了,声音还带着困意:&ldo;他这时候能去哪?&rdo;&ldo;估计是出去玩了,没事,你继续睡吧。&rdo;周岗挂了电话,有点烦躁地蹭了蹭鼻子,回去穿了一件大衣,拿着手电筒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