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放风筝的地方,已经压倒了一片草地,四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一旁哇哇的哭,还有一个被压在地上,许霁骑在他身上,看起来并没有吃什么亏。
他一面居高临下的捏着小拳头,恶狠狠道:“服不服?”正准备着只要那孩子还敢强嘴,便要给他一顿皮肉教训。
这纷争其实也简单,梁晓只臭知道许霁这孩子很有些自来熟的本事,却没想到他也不是跟谁都愿意自来熟的。许霁过了那股子兴奋劲,回头一看,梁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而自己居然毫无党棍,他深觉得自己没把事办好,顿时沮丧,绷起脸来就要去找梁晓。其余孩子正玩得起劲,见他收起风筝要走,自然拦着不让,一边还七嘴八舌的劝说。其中不知是谁,说梁晓本来就不爱和大家一起玩,平时闷死人了,一点都没意思什么的。
他的本意是想让许霁留下来再玩会,谁知这话才出口,脸上就挨了许霁个大巴掌。小家伙怒目圆圆瞪,正恶狠狠看着他:“你敢说哥哥坏话。”
被打这人莫名之余,自然也不服气,许霁这么一说,他也没有多想,干脆顺口就骂了梁晓几句。谁知这下子可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许霁顿时炸毛,扑上来就打,其余几人本来没他们什么事,但大家都是一道玩的伙伴,当然不能不帮。偏偏许霁不讲那许多道理,谁劝谁拦就打谁,变成一团乱架。
这些孩子平时打架也是常事,却也不过是一时气兴之争。真正挨了痛便松了劲要哭。而许霁也不是好相与的主,易缜对他宠溺非常,平时只有他欺负人的份。他学过些基本功夫,虽然现在只称得上是花架子,对付几个乡野孩子绰绰有余,他又有股子血勇狠劲,被打痛了也不作声,反而憋足了劲要十倍二十倍的还回去。一来二去,倒是稳稳的占了上风。
那大些的孩子见势不妙,慌忙去把梁晓找来,他显然也没料到许霁如此威风,看到这场面也是呆住。
等到梁晓把许霁拉起来,那些孩子显然是怕了他,有些畏惧地看了这小霸王一眼,被许霁了一眼,纷纷地跑开了。
小孩子打架是家常便饭,被家里人知道了弄不好还要再打一顿,这些孩子倒是不会去告嘴的。但不跟自家人说,不代表不会跟仇家的大人告状。
此刻许霁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手脚摆放得规规矩矩,低着头一付乖得不能再乖的模样。梁晓也坐在他身边,却是愁眉不展地正在发呆,许霁却不老实,眼角不时的往旁边瞄瞄梁晓的脸色,余光瞧见秦疏从外面推门进来。连忙挺起腰来坐得笔直。
秦疏见到他似乎并没有奇怪,径自走到一旁去洗手。
“秦叔叔,你回来了。”梁晓看到他才猛然一惊,轻轻‘啊’了一声,略有些不安地道:“我忘了,还没淘米做饭。”他这么说着,却又没有立即就走,看看秦疏,又犹犹豫豫地看看坐在一旁的许霁,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秦疏只是“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问题毫不在意。
许霁低着头,见一双青色布鞋慢慢走过来就停在自己面前。他能感觉得出秦疏正在静静的看着自己,却又不说话。
许霁想了想,决定先发制人,酝酿了一汪眼泪,抬起头来一吸鼻子一眨眼,那泪珠子便掉了下来,他伸手拉住秦疏的衣角,抽抽咽咽哭起来:“叔叔,外面哥哥们欺负我……”他五官精致,这么委委屈屈地一哭,小模样确实很有让人心疼的欺骗性。
但他回来的路上早有孩子向他诉苦,把一切经过讲得清清楚楚,秦疏只没想到许霁还能面不改色的颠倒黑白来个恶人先告状。微微一怔,在许霁面上深深看了一眼,把目光投向梁晓。
梁晓却是不敢说谎,被秦疏一看,局促不安的轻声道:“是我没有看好他……”
梁晓跟在秦疏身边的日子不少,光看秦叔叔的神色就知道他必然已经知晓事情经过。秦疏却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责怪他什么。
许霁也是有眼色的,一看情形不对,连忙又说:“是他们先说哥哥的坏话,还打了我。”说着挽起袖子,露出雪藕似的胳膊,指着上面两块青红的伤处给秦疏看。
他见秦疏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闪,就是径自出神,再没有别的变化,更别说关心一下问问他疼不疼什么的。不由得沮丧起来,自己揉了揉胳膊上的伤处,觉得真的是好疼好疼,这一下不用他作伪,眼泪便扑扑地掉,秦疏看着他只觉得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许霁这孩子为什么又跑回来,也不理解他对梁晓的固执维护是从何而来。但这种近乎不讲理的姿态,说实在的令他烦恼。
梁晓懂事乖巧,很少让人操心,两相一对比,立即衬得许霁顽劣不堪,又满口巧言令色颠倒黑白,若是这么纵容宠溺下去,将来还不知道要怎样的胆大妄为。明明轮不着自己操心,秦疏也自认为并不是暴躁之人,然而面对着许霁时却是个例外,若不是这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娇惯都与自己无关,他竟有种恨不得立即教训他一番的心绪。
然而等他瞧见那伤痕,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微疼,出了一会儿神,见许霁还在哭,说起来也奇怪,他只觉得这孩子是真的委屈了,暗暗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了不少。他替许霁抹去眼泪,淡淡道:“被别人说上几句,其实也不痛不痒,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他们胡说……”许霁还要争辩两句,抬眼看见秦疏温和平淡的神色,一时竟嚅嚅的忘了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