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霖一动不动地抱着腿,打算给对方营造一种“人不在”的假象,试图靠这种敷衍态度让对方知难而退。可打电话的人仿佛是铁了心要让他接电话,一个接一个不间断地拨打。陆正霖终于被惹烦了。在他把手机掏出来、打算把它就地一掷砸个粉碎的前一秒,他瞥见了来电人的姓名。犹豫了片刻后,在手机新一轮的震动响起时,他满脸不情愿地接了起来,声音却是一贯的温柔:“不好意思,刚才人不在……”他脸上的这份不情愿,在听完对方长长的叙述后,化为了能拧出水的郁沉。明知道听筒对面的人背后站着足以掌管他生杀大权的人物,陆正霖依旧沉默了足有半分钟。喉咙口仿佛有棉絮堵塞,习惯了面具示人的少年罕见地露出了愠怒的眼神。对方显然知道他不痛快,强硬的语气难得放软:“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他什么意思?”冷不丁听见这句话,对方也有些讶异,上扬的语调从鼻腔中挤出:“嗯?”——轻蔑到了骨子里的一声疑问。陆正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显得那么狰狞,但这一点似乎比控制住发抖的手腕更难做到。“他什么意思?”放慢了语速将这句话重复了一次,陆正霖挫败地发现,自己的语气就像是个被人抢走了糖罐试图发脾气的小孩。“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意思啊。”对方慢慢悠悠道,“事态有变,‘老师’说,不能玩儿得太高调了,得先避避风头……如果你的粉丝要老实一点,没准‘老师’还会赌一把,再推推你。但你瞧瞧吧,你的粉丝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闹得天天上热搜。这个说要为你杀人,那个说要为你跳楼,没事还疯言疯语地辱骂你的同期练习生。本来呢,不让人知道还没事,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上边下访,过来听取意见,在这种和稀泥的场合,高以纯居然提了这事。那群老顽固一看,哎哟不得了,这不是带坏青少年是什么,这不就盯上你了,拿你开刀也不是没可能……”没听到陆正霖回答,对方嗤笑一声:“总之呢,‘老师’的意思是,你现在也是‘顶级流量’了,把你推到这个位置,差不多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之后你就自求多福吧。”“顶级流量”这四个字,被对方轻佻地加了重音,落入耳中却更近似嘲笑。“滴”。电话被挂断了。陆正霖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紧得能看到手背上绽出的青筋。对着黑下来的屏幕上自己面无表情的脸静静地看了许久,陆正霖猛地站起身,好似泄愤般将手高高举起,像是要举刀劈斩什么一样,伴随着一声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的怒吼,狠狠挥下。“这个c位,不用你施舍给我,老子自己就能拿到手——!”在这句声嘶力竭的不甘咆哮中,还夹杂着一声清脆的“啪嚓”。手机撞在光滑的瓷砖上,又弹起旋转了几圈。仿佛不甘心就此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它在地面上拖曳出了长长的距离后,才彻底归于寂静。陆正霖剧烈地喘着气,形似脱力地踉跄地走出几步后,又倒退回来,把手机捡起后,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原本光洁的手机屏幕,已化为千疮百孔、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再也映不出少年的模样。※※※※※※※※※※※※※※※※※※※※皮这一下我就很快乐在走廊恢复平静仅仅三分钟后,陆正霖又折返了回来,表情纠结地抽出一张手帕纸。深吸一口气,他用纸将沾了些方便面汤料的手机包覆好,用指尖拎出,嫌弃地甩了两下。陆正霖觉得自己刚才大概真是脑子进屎了吧,没有通过格式化彻底清除个人资料和信息的手机他居然就这么随手扔了。还好手机并没有被其他人捡走,要落入有心人手中,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沉默地将手机上的残渣擦掉,回想起来刚才电话的内容,陆正霖心知肚明,对方既然这样高姿态地来通知他,定然是交涉破裂了。如若还有回转余地,电话不可能会打到他这里。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擦着手机,一边将心口乱窜的怒火强行压抑下去。舞台表演在即,他必须迅速调整好状态,以免出现纰漏。况且,他的工作室也步入正轨了,只要从航影那边挖来几个擅长营销的高手,继续维持下去,关注和曝光的峰值只会不断刷新,超越那些热度逐渐走低的上一代偶像指日可待。每个时代都会涌现出这样一批高关注的偶像,成为一代人集体的回忆。许多耀眼的明星在最青春热血的年纪燃烧出夺目的光彩,甚至给予人光芒蔽日的错觉。而后,在短短的数年里,这些星星带着无数的赞美与欢呼划过天空,无声无息地化为漆黑的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