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拉上,坠在窗边,化为两片漆黑的剪影。这一般是罗筱去拉的。想到这里,他穿上淡粉色、还带着可爱兔耳朵的毛绒拖鞋,抬头看了一下罗筱的床铺,又伸手触碰了一下——冰的。今晚罗筱没回自己宿舍睡觉。想来也是,罗筱那样的性格,被他说了“不要再来找我了”,大概短期内都没办法和他正面打招呼了。想起来以前白虹煜说他只是看起来脾气好,骨子里实际上是非常强硬的人,林溯雨禁不住心里默默感慨,白哥不愧是混过社会的,看人眼光果真毒辣。没办法好好向好友解释,兴许他真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甚至有时候连自己也无法信任,宁可仗着好友会无条件原谅、信任他的性格说出了伤人的话。自以为是这个词大概是为他量身发明的。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林溯雨也不知道,但现在再考虑自己的手段是不是过激也无济于事了。况且,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改的意思,他只是在赌,赌罗筱会接受这样任性又糟糕的他。望着窗外发了会呆,他刚准备把窗帘拉上,只听见身后传来被子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就是一声“谁啊”的惊叫。大概是他站在窗边的黑影让陆正霖误以为是进了贼,迷迷糊糊的声音因为惊恐还有些走音。“又失眠?”林溯雨瞥了他一眼,“我总共也没几次晚上起来,每回你都醒着。兄弟我看你是跟我有心灵犀啊,每次都逮我起来的时候失眠。”陆正霖炸开的头发正邋里邋遢地堆在头上,像是一堆蓬乱的杂草。他平时十分注意形象,但在这种深夜时刻,他的意志力消耗殆尽,也没了白天那一丝不苟保持完美外表的力气。听到林溯雨没营养的调侃,陆正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翻个白眼或者冷笑一声的,但他只是往后一倒,把被子往上一拉,把头蒙住试图装死。随着比赛进程往后推移,还留在千光的人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睡眠问题,尤其是在公布排名的前夜,有些人甚至会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直到天明。陆正霖的睡眠障碍比起其他人还要严重得多,哪怕能够在熄灯的时间入睡,他也会平均两个小时醒一次,一整夜醒醒睡睡,反反复复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而后心生烦躁。游弋倒是睡眠质量一如既往的好,哪怕林溯雨就在他床边上说话,他也毫无清醒的征兆,似乎正在梦境里快意畅游。在被子里闭着眼睛躺了会儿,陆正霖沉不住气地拿眼睛往外一瞟,既意料之中又无比绝望地发现,林溯雨正饶有兴致地扒着他床铺边的栏杆,一副围观珍稀动物的啧啧称奇模样。“……你想干嘛?”陆正霖觉得自己本就疼的脑子愈发痛了。“我就随便看看,趁现在还能看到你,珍惜一下我们的共处时光。”林溯雨理直气壮道,“把你的音容笑貌都印在脑子里,以后还能再拿出来好好反复回味。毕竟陆老师您以后可是顶级流量了,我作为你曾经的舍友,怎么着也得沾点光,以后回学校也好跟同班同学炫耀啊。”林溯雨你是人渣吗?你不说垃圾话会死是吗?大晚上的这演给谁看呢?在内心咆哮着发出了灵魂三连问,陆正霖想了又想,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林溯雨的额头,赶苍蝇一般含含糊糊道:“已经很迟了,好好睡觉行不行?”“行吧。”林溯雨应得意外干脆,这让陆正霖反而感觉心里毛毛的,又一翻身坐起来,拧起眉瞪他。和他对瞪了一会儿,陆正霖隐约觉得这种他在上头望,林溯雨一脸无辜地在下头瞅的场景似曾相识,在心中第不知道多少次发誓自己一定要从这个垃圾宿舍搬出去,陆正霖忍不住了:“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我哪有不开心,陆哥你想多了。”林溯雨若无其事道,“我现在挺开心的,还想邀请你去月光下翩翩起舞呢。”闻言陆正霖的脸皱在了一起,想了好半天要不要说出来,最后决定遵从本心:“你他妈给我滚行不行?”“好歹我们现在即使舍友又是队友……”林溯雨委屈巴巴道,“你不对我好一点,到时候要是公演的时候,我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小心步子迈太大把你的正脸挡住了怎么办。”摸着良心说话,林溯雨每次露出这种“心痛痛你都不哄哄我”的委屈表情,确实是很让人母(父?)爱泛滥的。但现在听着他的话,陆正霖怎么瞧怎么都觉得这张脸面目可憎,默念了好几遍“杀人犯法”,才“善意”提醒道:“我知道今天那事儿弄得你压力很大,你要是想解压,也行,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千光的高层,要不然你把柏北洋抓起来当沙袋练拳,行不行?要是还不解气,我柜子里放着刀,你懂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