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说:“我要他一只手,当作他冒犯我的赔罪。”
可元虚舟突然笑了,他似乎并不介意她这份歹毒,也不在意自己若果真如了她的意,会酿出什么大祸。他偏了偏头,只问她:“你想清楚了,元汐桐。我若砍他一只手,秦王府和镇国将军府便再无结亲的可能。你嫁不了他了。”
不知为何,最后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连结。她的所有阴暗、自私的坏念头,都是被他像这样惯出来的。
他从来都是她的同谋。
于是元汐桐也跟着笑了笑,满不在乎的模样:“哥哥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好歹是个皇亲,总不会落到要下狱的地步。若将军府执意要追究,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个流放……届时,”元虚舟顿了顿,捏住她的脸,“届时阿羽记得来看我就好。”
那时候,元汐桐没觉得事态会严重到这一步,自然是满口答应。
上场之前,宗学院长跟在元虚舟身后,小声嘱咐:“小王爷,待会儿注意比试的观赏性啊,圣上在上面坐着呢,太快分出胜负,就不好看了,最好是打得你来我往有来有回啊!”
“啊,院长,你放心,”他头也没回的踏上台阶,“我一定会让你们……不虚此行。”
*
衣柜门被倏然拉开,细碎光影随着夜气一齐倾倒进来,将元汐桐的思绪搅成一团浆糊。
烛光照眼,年轻的神官探手进来时,她下意识地就要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可心底那股无理的占有欲还未流窜至脑子,眼神就占先触及到了他幽暗的眸光。
元虚舟并未看向她,这只手也不是伸给她。
织金的袖口堪堪擦过她的耳际,像一记无形的巴掌,令她恍然回神。元汐桐面色苍白地将手背至身后,吊着一颗心将身子往阴影处缩。
幸好他没看见。
她想。
寒蛩隔着窗子在夜泣,元虚舟站在原地,看着元汐桐低垂着脑袋,受了惊的猫似的在衣柜缩成一团,试图隐身在暗处。可被衣物弄乱的发丝却不如主人表现得这般服帖。
幽微的烛光照在她头上,映出几缕跋扈的影子。只要他朝她挪一寸,他手指的阴影便能与之重合。
但他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只是在注视着她的影子。一张脸透着刻意维持的冷意,像在审视自以为聪明的猎物,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将她放过。
也许是他伫立的时间太长,她似有所感,抱着双膝又往里柜里躲了躲。
影子彻底隐入暗处,他轻轻扭头,目光从月晖琴上一掠而过,而后俯身从衣柜中拎出一件中衣,转身走向屏风。
他比谁都知道,元汐桐是为何而来。
留了一扇柜门没关,是想让她静悄悄离开。
元汐桐从衣柜出来,恍恍惚惚都走到门口了,却忽然记起来元虚舟的伤势,想看一眼,图个心安再走。
屏风后有清光在缭绕,映照出一抹模糊的人影,他似乎在替自己疗伤。
男子赤着上身,即便是隔着屏风,也能隐约瞧见身形极为漂亮流畅。
哪怕是在二人最为亲密的小时候,元汐桐也并未瞧见过什么不该瞧见的场景。王府内各有专人服侍,未来的大神官更是金尊玉贵,若是修炼时受了什么伤,一堆的医修能将他的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待到消息传到元汐桐这里来时,他早已衣衫整洁,活蹦乱跳,甚至还能不记痛地要给她演示新学会的术法。
可现在……
明显是不该看的。
她捂住双眼,转身回避。
半晌,带着一点点好奇,她又慢慢转回来,在矮案前盘腿坐下。未放下的手就这样支在桌面上,覆住面颊,一双眼却睁圆了,透过指缝直直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