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有人见着宣纸上所写的内容,定会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奇怪,明明上头并不是书写着女子寄思之意,而是正正经经地写着药草来源,但在秦谨言眼里,已是唯一可寄托之物。微风吹起湖面上的波纹,鸟雀时而飞来跃于枝头上,本该是春意盎然,渐有生机之景,侯府内却是静得骇人。从前许昭昭在时,即便身子虚弱,不常走动,但府内的丫鬟、婆子都爱和她聊聊天,府内自就热闹。如今昭昭才离府两日,府内却像是变了一样。侯爷那日抱着许姑娘急忙出府,回府时却是孤零零一人,而且脸色沉得可怕,但目光看向手中昭昭亲生落笔的宣纸时,不断起伏的情绪却又被狠狠压制住了。看着侯爷手掌心渗着血,眼中泛红,却还没能带回来许姑娘,府内的丫鬟连气都不敢喘,更无人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许多人都暗自同情侯爷,如今侯爷的爹娘为了暂且减少成帝的猜疑,都身处西平国,离京城久远,只能靠书信联想。侯爷身边也就只有许姑娘了,听说二人从小长大,侯爷又曾拜师于许阁老,两人感情甚好,愣是旁人也无法横插在中间。可惜近来许姑娘身子不好,在国师居处养病,侯爷又是独自一人了。“侯爷,前日抓来的这个人一直喊说要见您,这……”一个士兵上前叩门,却不敢进门,他可听闻这几日侯爷的心情不好,要不是偏牢里的人叽叽喳喳说自己是三皇子妃,闹得他们没法安宁,否则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触侯爷的恼头。士兵的声音打断了秦谨言的思绪,他下意识皱起眉,将手中的宣纸极为爱惜地重新放回桌边,而后推开了门,沉声道:“怎么回事?”士兵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侯爷,那日拦在马车前的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三皇子妃,不能囚禁她,侯爷你看?”三皇子妃?苏袅?秦谨言依旧拧紧眉心,这两日昭昭身子不好,他差些忘记了还带回来了这么一个人。不过这番不用他问,这人却是主动报上家门,倒省去他一番功夫。这也让他想起了那张字条,苏袅的意思明摆着是想拿她手中掌握的关于昭昭和国师的私事与他交换一些东西。虽然这个苏袅不大聪明,但她身上疑点确实有不少,甚至有许多他还尚未能想通。本是想在处理了秦朗之事后,再派人细查,没想到人就先来了。不知为何,他有预感,这个苏袅身上定有些问题,或许从她下手,便能知晓昭昭近来身子愈差的原因。苏袅身上就像是那些不对劲的一个结,似乎每一个他察觉到奇怪的地方,都有她的存在。“侯爷,是将她如何处置?”久未得到侯爷的回应,士兵拿不准侯爷的主意,只好再低声问道。秦谨言眸光如晦,墨发高束,抬腿沉声道:“带我去见见她。”真相掉马偏牢阴冷潮湿,是专门关押一些轻犯的,从前全是由秦朗底下的人所持,如今沉船案牵扯到几位重臣,不少人为保太平而自请离京,偏牢也由此落到了秦谨言手中。幸好偏牢虽寒,但该有的衣食并未太差,也没有用刑之地,可绕是如此,苏袅还是觉得浑身难受,她从未吃过此等苦头,又是委屈又是愤恨,只要狱卒经过时,她便哭闹不止,扰得偏牢鸡犬不宁。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秦谨言竟然这么狠,先不说他没有邀她至府中详谈她所知道的事,他竟然直接就将她关在了偏牢,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这几日的哭闹也极费她的精神,如今苏袅眼睛红肿,蜷缩在草席铺成的垫子上,门口放着这两日的吃食,她一口未动,已经饿得两眼发昏,肚子生疼。今日巡逻的狱卒刚好路过关押苏袅的地方,低头见门口的饭菜都发馊了,而里头的女子已饿得面色饥黄,不由眼中有些不屑,小声嘀咕道:“这是什么精贵命啊,这放了一个鸡腿又放了青菜,在寻常人家已是不错的吃食,还不吃?”而狱卒小声说的话恰巧落于苏袅耳中,她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本想出口骂这些人有眼无珠,认不出她是齐王妃,可实在没了气力,那眼神也只能化作轻飘飘一瞥。再这么下去,她迟早要在这里饿死。狱卒走后没多久,远处又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不像是寻常狱卒来巡逻的声音,顿时苏袅脸上浮现出喜色,打起精神,从草席上坐起,几步上前,扒着铁杆。果然,从昏暗的转角处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他身侧佩戴着长剑,头戴玉冠,脚步声沉稳有力。长眉如墨色晕染,而双眸往她所在之处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