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少年的步履不停,眉间轻蹙,在见到小姑娘的那刻,眉心蹙得更紧了,目光似有责备,道:“昭昭,你怎么来了?天寒,你的身子还正虚弱……”尽管他这么说着,但手上仍旧将身上披着的大氅取下,拢在她身上,把她裹得紧紧的。陈副将见侯爷是识得这个许姑娘的,便也不再打扰了,默默退下了。外面寒风掠过,许昭昭下意识便伸出手拉紧了大氅的衣边。秦谨言见她如此,也不便再在外头待着,领着她进了他的屋子。梅儿跟着两人身后,屋内添置了暖炉,才进屋,她便放下提着的灯笼,手拢成一个圆心状,对着哈气。屋内宽敞,左侧便是一张木桌和几个椅子,秦谨言正想扶着许昭昭坐下,却被她轻轻挣开。“小女见过侯爷。”小姑娘身上披着的还是他那身墨色的大氅,却是正儿八经地朝他行了一礼,故意带着疏离。见昭昭这番姿态,秦谨言又何尝不知是昭昭生了他的闷气,他的手掌握向她的手臂,将她扶起,低低地说道:“昭昭,是我错了,让你在外头等了这么久。”少年的眼睫微眨,身上凌冽之气都软了下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像是一个怕被人抛弃的狗狗。梅儿脸上满是震惊,她没想到原来秦公子与小姐相处时竟是这样的,身上的冰冷都卸了下来,跟对她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好不好?许昭昭却还是紧抿着唇,摇了摇头,道:“阿谨,不是这件事。”秦谨言微怔,稍一思索,说道:“昭昭你知道了?”“嗯。”许昭昭点了点头。“知道了什么啊?”梅儿听得糊里糊涂,怎么这两人说话像是打哑谜一样。看着小姑娘那双渐渐开始泛红的眼眸,秦谨言轻轻叹了一声,道:“昭昭,京城不安稳,你身子虚弱,不宜留在京城。师父离京,有许阁老在,你是最安全的。”他的声音微微一顿,握着昭昭的手,像想到了什么美好之物一般,眸光微亮,转而说道:“但,昭昭,等秦朗之事一结,京城安稳下来,我会去寻你的,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到时候,他便可以有了资格上门提亲,与昭昭相守,日后昭昭再不会受到委屈,而师父也能安稳地过着晚年。不过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最后只化作微弯的眼尾。这也意味着,他不能死,也不能输。看到少年明亮的眼眸,许昭昭微微低下,眼眶微湿,她甚至不敢看少年的眼眸,唇瓣嗫嚅片刻,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若是她随之离开京城,过上不久,她便会消失在这世间,而他将再也寻不到她,甚至没有人记得她。小8提醒过她,因为她已错过了最佳离京的机会,等她死后,这里的所有人的记忆都会纠正回原先的时间线。比如,她现在已经死了。再比如,她并非是少年护着出京的,而是在秦子轩之事后,惶惶受惊,逃出了京城,不久因心神纷扰而病逝。“怎么越哭越厉害了?”见昭昭的眼尾越来越红,泪珠不断流下的模样,秦谨言心中微微一疼,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少女的手指小力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道:“可是阿谨,我想留下来。”秦谨言只当是昭昭一时赌气,柔声道:“昭昭,即便是我想让你留下来,阁老也不会同意的。”没想到,小姑娘却又是摇了摇头,说道:“爷爷已经应允了。”爷爷不仅应允了,而且还……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离京喉间腥甜大雪天寒,屋檐下温酒正烧,许阁老才将披着的外衣脱下,前方翰林学士王贺恭敬地朝他一拜。“能再见到阁老,是王某之幸。”他年轻时受过许阁老的提点,听闻阁老将要离京,临别之前,自当一拜。许阁老正想摆手时,王贺身后又走出来几人,纷纷向许阁老一拜,他们都是曾受过阁老恩惠的人,有些是贫寒子弟,得阁老照护,有些是险些命陷秦朗之手,而受阁老所助。几人都于屋中,顿时空间变得逼仄。许多人都已至中年,却是红着眼,手心微颤。若不是阁老在,苍云何得今日之存。许阁老身后的奴仆丫鬟已在陆陆续续收拾着府中物什,看样子不日将要搬出京城。许阁老轻轻摆手,劝慰道:“不过是一走罢了,我早该告老还乡了。”听着阁老的声音,底下之人更是泣不成声。阁老已年过七十,能在京城勉力支撑那么久,已是劳心伤脾,他们即便再不舍,也只能看着阁老远去。“王贺拜别阁老。”文臣双膝跪下,郑重地叩别阁老。他虽不是师承阁老,但他心中早已将阁老认作教诲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