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从来不跟寇傢的人走动,倒是一个都不认识,其中有活跃的支应左右、互相介绍,缓解瞭些尴尬。衆人在这裡陪著说说笑笑,直到外面开宴才一窝蜂出去。
洞房
起得太早,梳妆的间隙吃瞭几个汤圆,这一路来俞婉早就又饿又累,好不容易等人都走瞭,规矩的坐姿便坚持不住瞭。她软著腰趴在枕头上,单手扶著头上的凤冠,摸到床上寓意吉祥的四色果子。
恍惚地望著满堂朦胧的红烛光,怔怔地发呆。房门嘎吱一声,傻大姐端著托盘,手肘将门关上笑得露出牙龈,“东傢,吃饭瞭。”
按理说,不该再叫东傢,可俞婉喜欢她一如既往的语气。就算嫁瞭又如何,她还是她,还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上辈子婚姻不幸,隻能浑浑噩噩,是因为没有爱好更没有手艺,这辈子可不是。
俞婉索性摘瞭凤冠,散开满头乌丝走下床来,先问大姐儿吃瞭没,大姐儿声音清脆,“吃瞭,进门就有一个妈妈带我去吃饭,好多好吃的东西,将军说叫我吃个饱,以后在这裡喜欢吃什麽就做什麽,像是自己傢一样。”
俞婉不动声色,“你见到将军瞭?”
“是啊,将军好高啊,比我高一个头,我看著他脖子都酸瞭。他问我东傢喜欢吃什麽,告诉给厨房的妈妈,还问我东傢喜欢玩什麽。”
“你怎麽说的?”
“东傢喜欢踢毽子喜欢翻花绳,最喜欢吃糖葫芦和素斋的鸡豆糕、玉带糕、肉馄饨……”
大姐儿掰著指头数,俞婉忍俊不禁,“明明是你喜欢吃,倒说我喜欢吃。”
“我喜欢吃,东傢也喜欢吃。在傢的时候,东傢跟我一起踢毽子,可开心瞭。”
大姐儿这麽一打岔,俞婉鬱闷的心情消散瞭些,再看她拿来的饭菜,有荤有素又下饭,果然是她喜欢的口味,不由笑道:“大姐儿说得对,你喜欢吃的果然我也喜欢吃。”
“当然瞭,这些可都是将军给东傢挑的。”
俞婉当没听见,慢条斯理吃瞭一碗粗粮饭。在傢裡的时候,就经常吃粗粮饭,还是上辈子从周傢知道的,粗粮更养身,对肠胃也好。不过胡杏娘日子过得精细,每顿饭都是细粮,巴掌大的小碟装菜,重质不重量。
今天倒是奇怪。
吃完饭就无事可做瞭,想著新房应该不会再来人,俞婉将头上残馀的钗环卸下,将头发放开。小时候日子苦,十二三岁的时候还是满头枯草。都说‘肾其华在发,发为血之馀’,养头发先养肾,黑色最补肾,她专门研制瞭八黑汤跟芝麻丸混著吃。这几年一直注意养护,洗头的胰子跟发油全部添加瞭苍兰仙露,又定期修剪。总算将头发养得乌黑发亮,柔顺润泽,摸上去便如同冰凉的黑缎。
洗掉脸上的脂粉,依照睡前的习惯,在脸上拍瞭一层水。因她皮肤好,本来上妆就浅,妆前妆后差别并不大,脸蛋像是刚剥瞭壳的嫩鸡蛋,嘴唇软软的润润的,一口糯米牙整齐白皙。呵气时带出隐约的兰花香味,从头到脚都是香的。
闹腾瞭一天,昨晚本就没睡好,这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瞭。俞婉叫傻大姐儿搬瞭一桶热水进来,往水裡滴上一滴去乏润肤的精油。她以前的皮肤还算滑,但是不白,还有点爱出油,西北边陲少有白肤的人,再好的养护品抵不过风沙大太阳大。
这几年出门便是帷帽跟面纱,私下裡再好的珍珠也舍得磨成粉,早晚敷脸。每日用淘米水洗脸,苍兰仙露有洗髓伐经、去除身体深处杂质的效果。从内到外,从器官到皮肤。
久而久之,内裡干净,好的气色渗透到皮肤表层,整个人便如一块毫无杂质的羊脂美玉,甚至脸跟脖子一点色差也没有。粉的纯洁,白的刺眼,手指关节跟手肘膝盖这一类最容易堆积深色的地方,俞婉也是嫩嫩的粉色。全是她几年如一日坚持涂抹的效果。
即使亲事不如意,俞婉却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该有的生活习惯不为任何人改变。身体是自己的,上辈子身子不好,十年如一日药当饭吃,不能跑不能跳,子嗣艰难,吃尽瞭苦头,这辈子该珍视来之不易的一切。
而且,若真为瞭跟寇冲斗气将自己弄得面目全非,倒不知报複瞭谁。俞罗衣的婚姻比她还不幸,依然将自己打扮地光鲜亮丽、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俞婉不是要跟谁比,隻是那种积极的态度值得借鉴学习。
所以,将自己打理好,俞婉便穿上裡衣上瞭床。在娘傢时她最注重床上用品的质量,用得料子比穿在身上的还要好,柔软细腻,盖在身上轻薄至极。她用习惯瞭自己的东西,这会儿就叫大姐儿帮忙,将新房的被褥全掀瞭。
闻到熟悉的气息,奔忙一天的疲累席卷而来,本想好好筹谋一下明日的认亲,却敌不住困意,转眼便睡熟瞭。意识转醒的时候,是因为身上一双火热的大手乱摸乱揉,将她弄疼瞭。
俞婉一下就醒过来,那人贴在她身后,脸埋在脖颈裡深吸她馨香独特的气息。
他身上的酒气跟寒气将帐子裡的暖香驱散,俞婉软著手腕推人,那人却像狗一样将头埋著,眼见亲吻的位置越来越往下。她恨恨地推开他的脸,“臭死瞭,去洗澡。”
寇冲的动作一顿,恋恋不舍亲瞭两口,双手撑著身子,悬在俞婉上空。看瞭她半晌。俞婉看他准备起身的动作微微松口气,眼前立刻一黑,一张大脸压下来,在她嘴上恨恨嘬瞭一口,干脆利落起身,消失在屏风后。
俞婉没防备,被偷袭个正著,恨得捶床,手背往嘴上摸瞭一把,呸呸呸瞭半天。想到接下来的事,她有点睡不著,靠在床边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