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虽是被?除了禁卫军的军职,可侯府门楣还在,家里人全?须全?尾不受牵连,太后在宫中一日?,章家的风光就不会少,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就是她不能做皇后了自打姑母引荐她见皇帝佩佩心里又怎能不难过,可转念一想,他对她这般狠辣无情,丝毫不顾念她一番痴心,她为什么要?为这样的男人难过?
林林总总的心绪一收,最后真正搁在心坎的只剩对凤宁的担忧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章佩佩这厢是看?得透透的。
没了她撑腰,往后凤宁像是一株没有遮挡的娇花,谁都可以上来欺负一脚。
裴浚这次之所以放过她,不就是顾念章家迎立之功吗,她有家族做靠,凤宁靠什么?
喜爱她时,他可以吩咐整座皇城的烟火商去城郊给她放烟花,不喜爱呢,哪日?便可一道旨意发配冷宫。
眼下?凤宁只是一介女官,兴许不会为人忌惮,他日?有了孩子,皇宠之争,夺嫡之争,章佩佩无法想象,凤宁留在皇宫会面临怎样的血雨腥风。
这一急,章佩佩用力?拽紧了凤宁的胳膊,惶惶道,
“凤宁啊,你听姐姐的话,不要?因?此记恨陛下?,他没有错,是我姑母执拗之至,逼他至此,他也没有伤害我,他不喜欢我,由?此让我彻底断情断念岂不是为了我好?你可千万不能因?我与他生分”
章佩佩眼底的忧惧蓄成一眶泪,哆哆嗦嗦哭着道,“因?为你生分不起了,你明白?吗?”
你往后荣辱兴衰均系在他一人身上,你生分不起了
凤宁泪痕僵在脸上,无声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章佩佩生怕她跟裴浚置气,捋着她凌乱的鬓发,一字一句继续吩咐,
“他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要?学会掩饰情绪,不要?轻易在他面前露出不满,你要?学会猜他的心思,不要?违拗他的旨意往后若是他女人多了,不再宠爱你,你也不要?妒忌在心,你要?学会自保”
“玉苏走了,我也要?离开了,往后偌大的皇宫只剩你一人,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每一个字都跟刀子似的,一点?点?割裂凤宁对皇宫的牵念。
时辰不早,梆子声敲至三更天,黄锦已?在外头催了,凤宁沉默地离开了司礼监。
这一路步子迈得快,身后的雨跟了一程又一程,不大却足够浸湿的她的衣摆,幽深的宫墙东一廊西一巷,怎么都走不到尽头,过去巍峨堂皇的皇宫,眼下?忽如一座巨大的牢笼,困得人透不过气来。
扶着墙总算是走到延禧宫,掌事嬷嬷早得了消息,与一宫人搀着她进去,一通伺候,凤宁就这么上了塌,独自一人默默听着外头的潇潇雨声,闭上了眼。
仪式从子时筹备至凌晨卯时,太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誉一番新帝功德,将国玺移交,裴浚呢,也给太后面子,盛赞太后劳苦功高,往后要?克谨孝顺让她颐养天年之类。
太后至此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往后只安心做她的老太君,等着内外命妇朝拜了。
文武百官别提多振奋了,朝政总算得以顺利开展,那些积压的折子一日?功夫便分派下?去。
裴浚忙得脚不沾地。
太后这厢回了慈宁宫,见了章佩佩,什么都没说?,将她搂入怀里,姑侄二人依偎许久,太后拭了拭泪,叹道,
“也好,既然不能做皇后,还不如嫁去寻常府邸做当家夫人,你记住,在皇宫里,哪怕是皇贵妃,那也是妾,那也得在皇后跟前低头。”
太后初入宫并非是皇后,起先?得封昭仪,后晋封贤妃,往后贤贵妃,先?皇后去世后,先?帝见她大度能容人,提携她为皇后,至此太后在皇后的位置稳稳当当做了十几年,这样的经历让她深知,章佩佩入宫必须做皇后,那种在别人跟前伏低做小的滋味,她受够了。
眼下?既然章佩佩不能入主坤宁宫,那不如寻个侯府勋贵嫁了,没有国母的荣光,至少有舒舒服服的自在日?子过。
章佩佩释然一笑,“侄女已?经不喜欢陛下?了,侄女出宫一定好好选个人家嫁了。”
太后没说?什么,吩咐打点?行装,又赏了不少珠宝首饰,让章佩佩风风光光出宫。
离开时,正是下?午申时,昨夜的雨没下?痛快,今日?天阴沉沉的,依旧燥热不堪。
凤宁和杨婉送章佩佩至东华门。
凤宁虽然不见悲伤,可情绪显见十分低落。
章佩佩将手中一个锦盒交给她拿着,又示意杨婉与她到宫门另一侧说?话。
两?位姑娘相视一笑,颇有泯恩仇的意味,一时谁也没开口,不约而同看?向对面的凤宁,
凤宁正与一小宫女说?话,原先?那名婢女被?太后处置了,剩下?的这个是在慈宁宫一贯伺候章佩佩的小宫女,太后让她跟着章佩佩回家,小宫女是活泼的性子,将章佩佩留给凤宁的一盒首饰打开,如数家珍与她介绍,凤宁勉强挂上一丝笑容,默默地听着。
看?到这样的凤宁,章佩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回过眸与杨婉道,
“杨婉,咱们俩虽斗了很多年,却也是君子之争,不曾伤感情。”
杨婉失笑,还是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我从未记恨你,甚至我很欣赏你。”
确切的说?是羡慕,羡慕章佩佩可随心所欲地活着,不像她,自小被?祖父严格要?求,为世家闺范所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将那个位置视为目标,不敢行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