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午的董事会,”江与城将烟掐灭,一字一顿,嗓音清冷,“通知我们的程董来参加。”程恩恩一早将江小粲送到学校,之后约了一位编辑朋友见面,在咖啡厅边喝咖啡边聊正事,顺便给江小粲买了一个新出的限定款杯子。忙完这些开车到诚礼,刚刚好赶上十点的董事会。方麦冬在楼下候着,程恩恩下了车,向他淡淡点头,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女孩一眨眼就成熟了。这是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见面,电梯里,方麦冬问:“最近还好吗?”“挺好的,谢谢。”程恩恩说。她是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迎着在座诸位含义各异的目光,姿态平和。除了她与江与城,在坐的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叔伯辈分,有些教养和礼仪是埋在骨子里的,程恩恩乖巧地挨个叫了人,才坐下。江与城坐在主位上,视线从她进门之初,便已经落在她身上。当着外人的面,程恩恩轻轻叫了声:“江总。”江与城彬彬有礼地颔首,回:“程董。”以前两人还黏糊的时候,正式场合也这样一本正经地叫。那时是情趣,如今是疏离。一帮老家伙都是人精里的人精,两人离婚的事儿外头早传得沸沸扬扬,这会儿见状心里便都明白□□分。公司里的事,程恩恩是不大管的。她不懂经营,也不懂编程和ai,这些年跟着江与城才学了点皮毛,但也仅限于在内行人侃侃而谈时能听懂的地步,自己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的。她是董事局中唯一的女性,又年轻,不到十八岁便继承了程礼扬留给她的大笔遗产,一个连高中都没上完的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老家伙们是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从前碍着江与城的情面,只能收敛罢了。会议上谈的是概念店的事项,程恩恩有些印象,她出事之前江与城提过这想法,没想到如今已经落成了。“概念店的试行,关系到我们营销模式的拓展与转变是否能成功,头炮一定要打响,不能马虎。”一位说话很有分量的石董说,“这两个店长人选我都不满意,经营能力是一方面,诚礼的企业价值的体现也很重要,这一点这两个人都还差了点。”“石董可有推荐的人选?”另一人问。石董放下手中的资料,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江与城脸上。“我觉得人资部的段薇很合适。她以前是我们ceo的首席秘书,对诚礼的运行各方面都十分了解,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人我也了解过,性子很稳,我很看好她。”“段秘书我见过,是个不错的人选。”……会议室里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唯独主位上的江与城与程恩恩没有说话。这两位手中的股权极有分量,重大决策是必须要经过他们的同意的。见两人迟迟不表态,石董有些不高兴,敲了敲桌子,看着程恩恩:“程董,听说这个段薇是你提拔上来的人,我的提议你怎么看?”被点名的程恩恩很有礼貌地转向石董:“你们可以不用考虑她了。”石董眉头一拧:“为什么?”“因为我要辞退她。”程恩恩说。空气一静。一直垂着眼睛翻看资料的江与城抬眼,望向程恩恩。“原因呢?”大约是当众被驳了面子,石董的脸色已经沉下来。程恩恩想了想,问:“我想辞退她,还需要一个原因吗?”“当然!”石董瞪着眼,“好好一个有能力有前途的职员,你说辞退就辞退,你当这是你的一言堂?”“可是我推荐她来的时候,你们并没有问我要原因,怎么让她走,就需要了?”换做17岁的程恩恩,被当众为难一句,大约就急得要哭了;经历了十年成长的程恩恩,已经学会应对。“你!你要辞退一个员工,当然要师出有名。”石董着实被这个晚辈气到了,指着她,“我今天来的时候听说你曾经和她结怨,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了。你好歹也是诚礼的董事,跟着与城学了这么些年,到底学了什么东……”“石董。”江与城出声,不起波澜的一眼望过去,打断他越来越高的嗓门。这位石董骂起来人是很厉害的,厉名在外。石董一个字憋在喉咙,气焰不得已收起大半,瞥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笔摔在桌子上。“管理公司不是过家家,对谁有意见就公报私仇,辞退一个员工事小,影响了公司凝聚力事大。”程恩恩就坐在那儿看着他,也不说话,像一个被大人斥责的无辜小孩儿,叫其他人看着难免有不忍。“石董,有话好好说嘛。”有人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