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过直接去西厂找人帮忙,头一个想到的自是孙旭。然而她问起阿井,阿井却回说:“孙公公前些日子刚被督主差出去办差了……怕是一时半刻不太好找。”如此暂且过了三日。这三日里,温疏眉尝试着写了些帖子,求见那些素日与谢无交好的官员宗亲,但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她不甘心,又索性直接写了几封书信,阐明原委央人帮忙,一时却也没有回音。只能说,谢无的名声实在太差了。如今一出事,与他关系不好的怕是都想踩上一脚,与他关系好的,恐受牵连,也不敢吭声。温疏眉心下长叹,情急之下,倒想起了聆泉斋里的那三千多两黄金来。谢无当初为了保她,三千两黄金说花便花了。但这钱若放到旁的人家,漫说三千两——就是三百两、三十两,也都是一笔巨资。她思量着,既是人情办不成的事,就使钱试试看吧。三千多两黄金砸下去,总能听到些响吧?——哪怕只是有人愿意在朝中替他说几句话,让皇帝不好将事情做绝,便也值得呀。可不及她出门央人,便有个宦官先到了谢府。此人一身枣红圆领袍,一瞧就不是西厂的人。他跟着阿井进了书房,见到温疏眉,低眉顺眼地说:“陛下让臣来传个话,说他可以等姑娘去想,却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这才三日。”温疏眉强作镇定,“陛下与我所言乃是终身大事,我自然要想个清楚。”“是,姑娘您接着想。”那宦官面上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只另外告诉姑娘一声,沈招娣的案子开审了。谢督主那张嘴……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东厂没法子,只好按规矩动刑。”尖细的嗓音激在温疏眉心头,直令她打了个激灵:“你……”那宦官垂眸:“臣只是传话而已,臣告退。”他说罢便转身离去,半分多留的意思都没有。温疏眉上前一步想喊住他,张一张口,又闭住了。这人不过是来帮皇帝逼她。除非她现下就点头答应进宫,否则必是说什么都不管用的。“按规矩动刑”……那可是诏狱。温疏眉定住心,凝神沉吟片刻,唤道:“阿井。”守在门外的阿井赶忙进屋,温疏眉缓了口气:“你去聆泉斋的库里取三百两黄金,见东厂督主去。莫要去诏狱,太惹眼,去他府门口候见便是。”阿井怔了怔:“小的怎么说?”温疏眉道:“不求别的,只请他看在往日同僚的份上照顾一二。”“好。”阿井躬身,便退下了。温疏眉忖度片刻,又唤了个人来:“你去楚府,帮我跟一弦递个话。”夕阳西斜之时,诏狱刑房里受审的人终于被押出来。因得罪的人太多,谢无从过道上行过去时,两旁的牢室都有人窜起来破口大骂。东厂督主孙源在过道尽头处的牢室外等着他,等他走进,孙源笑了声:“谢督主好功夫,受了一日的刑还能自己走出来的,孙某没见过。”“那是你见识少。”谢无淡声,信手推开牢门,就自己进去了。孙源不恼,挥退跟着他过来的两个狱卒,也进了牢门去。谢无无心理他,径自坐到了角落处的稻草堆里去。受了一日的刑,疲累总是有的,他没心思再虚与委蛇地说些场面话。孙源指了指木案上的食盒:“喏,锦楼的菜,你吃着。”谢无挑眉。“啧,不必这副表情,我拿钱办事罢了。”孙源道。谢无轻笑:“还有人肯为我花钱?”“有啊。”孙源抑扬顿挫,“温家姑娘给我送了三百两黄金呢。三百两,啧啧,这是要你顿顿吃千年老参啊?”谢无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便有些绷不住了,低下眼帘,一语不发。孙源笑一声,往前踱了几步,在他身边蹲下身:“瞧人家姑娘为你操心,心疼了,是不是?那我多句嘴啊。”谢无没什么反应,孙源自顾自道:“要我说,你认了得了。你从前为陛下办了那么多事,陛下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事要你的命,你退一步,对谁都好。你看看你——反正女人、孩子、钱,都不缺了,是不是?咱们挨过一刀的人,混到这份儿上可以了。你还真想一辈子统领西厂权倾朝野啊?”他说得苦口婆心,谢无倚着墙壁,抬了抬眼:“你且先给我个准话。”孙源微怔:“你说。”“陛下缘何突然想办我?”“这个……”孙源略作踟蹰,掂量了一下轻重,觉得说也无妨。他便打量了一下外头,见四下无人,就压音道,“你且想想蓝砂教的案子,你可有对不住陛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