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墨掌心被烫得“嘶”了一声。“再醒来,我师父说我像变了个人。我丢了一大段记忆。其实人这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弄丢了什么。但越是这样,心底会越感觉到惶恐。好像忘记了重要的事。那种不完整的缺失感,会日夜折磨着我。我待不下去,跑下山,花了一年功夫,把头发重新长了起来,然后有一天,我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路边有个人说要我去参加什么比赛,我也就跟着去了。”“之后就稀里糊涂到了现在……”“我知道丁瀚冰一直在努力巩固自己的记忆,但他看上去太傻逼,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忘掉的会是同样的东西。我也没想到,我比他忘得更干净,一点不留。而且是一夜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人生被强制性地去掉了一个角。”印墨死死掐住烟,生生用掌心将它掐灭了。“酒酒,我忘记了你……”“为什么只是一个阵法,一道符纸,就会忘记了你?”荆酒酒从来没有忘却过他。他父亲再婚,母亲移居国外,他在印家待不下去,被送到山上剃了头做小和尚。一做就是好几年。再跟着师父下山的时候。他已经不像是印家的少爷了。看上去真真切切就是个养在深山里的土包子小秃驴。印家带着他去参加荆酒酒的生日宴会。他和弟弟打起来,撞翻了长桌上的纸杯蛋糕,整个人滚得到处都是奶油。他爸冲上来甩了他两巴掌,问他搞什么鬼。他当时脸又肿,又狼狈。荆酒酒从郁先生的兜里掏出来一块帕子,递给他说:“我记得你。你是印家的大儿子,叫印墨。”丁瀚冰听完追在后面,非问荆酒酒还记得他是谁吗。荆酒酒无奈地说:“丁大宝。”丁大宝这名字一听就很蠢。印墨那时候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真好,极其的有文化底蕴。印墨,印墨。荆酒酒肯定会记很久很久的。小秃驴印墨爬起来,擦了脸,又掸了掸身上的蛋糕,然后反手拍到自己爹的脸上,放浪不羁地走了。那是他这辈子最酷的一刻。酷得荆酒酒一定会记他一辈子的那种酷。他那时候这样想。可是……“是我先忘了。”印墨颤声说。荆酒酒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肩:“那又怎么样呢?”印墨怔了下。荆酒酒:“人这一辈子会忘记很多事的。就像我,我就不记得我小时候每天都在想什么东西了。何况,有人有意识地要你去遗忘呢?”荆酒酒顿了下,说:“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忘记了具体的记忆,但还牢牢记着那种感觉。很多人都做不到这样……也许明天有人对我下一道符咒,我也就全忘了。那时候,你会因为我忘记了你,而讨厌我吗?”“当然不。”印墨脱口而出。荆酒酒:“嗯,那不就好了吗?”他说着,拉开背包拉链。只见两尊邪神像上压着苹果、橘子、小饼干、棉花糖……压得满满当当。“都是剧组里其他姐姐给我的,她们不知道我吃不了。你要吗?”荆酒酒把棉花糖摸了出来。庭一悄悄蹲在后面,嘴角抽了抽。这邪神。当得也太没排面了。“这个糖挺好看的对吧?应该也很甜。”荆酒酒说着,自己舔了舔嘴,好像已经尝到那个滋味儿了。印墨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他的不甘自责,在荆酒酒这里,好像都只是云淡风轻的东西。印墨一时间说不清心底的滋味儿,是失落还是更加难过。他撕了糖纸,放到嘴里。的确是甜的。又甜又软。而荆酒酒正望着他,眼巴巴的。印墨心下蓦地一软。不是荆酒酒对他并不在意,所以记得也好,忘记也好。而是荆酒酒独特的温柔。淡淡劝他的话是温柔,给他的棉花糖也是温柔。印墨猛地站起了身:“……我去练功了。”荆酒酒:?荆酒酒:“哦,你去吧。”印墨想来想去,觉得归根结底都是他学艺不精。幸好这几年从没乱搞。他还可以接着回去练童子功和相心禅!印墨走到一半,还没忘记和向导说一声:“把关岩踢出剧组吧。我不管你们换谁都行。”向导:?这么突然?庭一大师望着印墨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然后才又来到了荆酒酒身旁,坐下。荆酒酒乍然见着一个大光头,惊了一跳。他紧张地扣紧了书包带子。怎么?要张嘴吐字喷他了吗?是不是喷一个字,就在他身上打一个洞啊?那岂不是会很丑?庭一大师面色复杂,开了口:“是我画的符,想要稳住他的佛心,让他潜心修行,好接过我的衣钵。一切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