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巧合,”红珠截断了佛儿的寒暄,看也不看她一眼,单向万漪沉声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我?”佛儿见万漪被唬得声音发颤,一壁暗暗鄙视她没用,一壁又作势维护道:“你个神婆真不怕闪了舌头!我们是突发奇想上这儿来,你怎么个‘专程’法儿?再说了,你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找她干什么?”后头那群跟妈一见两位姑娘被人拦下,也一拥上前,她们并不知红珠乃是被权贵热捧的命师,只听佛儿称她是“神婆”,就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江湖骗子,遂你一言我一语地讥骂起来。“老娘这一双眼可赛夹剪,瞧你这黄嘴嫩牙,还想学人家吃麻衣饭?”“就是,你这种货色,我们见多了,少来这套鬼吹灯,没钱给你,快走!”……红珠对这些闲言碎语根本不予理睬,径直将托在手中的一只小巧锦袋朝万漪递来,“给你。”“什么鬼玩意?拿远点儿!”佛儿横过手臂,拦在了锦袋和她的“姐姐”之间。红珠依旧给她一个视若无睹,只瞪视着万漪道:“天道循环,因果无虚。许多人最珍贵的,曾从你手里失去,因此你也必将失去——”万漪霎时间面色惨然。假如说红珠的出现不过使佛儿的生活泛起了一丝丝涟漪而已,那么在万漪的心中,滔天的浊浪已被掀起——她与白凤合伙将白珍珍吊起在屋梁,她的证词把白凤出卖给詹盛言,她早该毁弃的那封密信又将詹盛言卖给了尉迟度……一个又一个,一次又一次。她不是存心的,但这些全都是她亲手所为。万漪无法立足,佛儿赶忙扶稳她,把面孔冲红珠牢牢地绷起,“我警告你呀,再吓唬我姐姐,我捣烂你舌根子,看你拿什么——”“佛儿!”万漪定了定神,“听红珠姑娘说,我想听……”红珠的意态间轻无一物,掌心里那只锦袋在日光下闪烁着华泽。“让这个帮你,把你最珍贵的藏起来、留下来。”“欸,姐姐,你小心……”万漪搪开佛儿,情不自禁向红珠递过了手去。她轻抽锦袋的系绳,将手指探入袋内,“这是什么?种子吗?”“种子?”佛儿诧异道。红珠点一点眼皮,“九层塔的花种子。”万漪搓搓指尖,让几粒被手汗黏住的种子回落袋中,“九层塔的花种子?这能帮我什么?”“落种有时,花开有时。待时机成熟,你自会明白。”旁边的马嫂子看不下去了,扯嗓子叫起来:“你这丫头,我瞧你生得也不赖,哪怕上二等班子也混得出一碗粥啊,何必给自己找雷,骗了东家骗西家!”“别吵了!”万漪顿了一顿脚,“马嫂子你走开,你们几个给我都走开,走远点儿!走呀!”佛儿也斜瞥出一眼道:“我姐姐要听人家说,谁要听你们叽哩哇啦的?去,都边上候着去。”万漪和佛儿都已是当红的倌人,派头也一天比一天足,如今就连带她们出道的严嫂子也不敢再对她们有个一言半语,其他人就更是屁也不敢放,一起灰溜溜踅去了街角,匀出地方来容两位大小姐和那命师深谈。“姐姐,她们都走开了,你说吧。”佛儿放柔了语调,拍拍万漪。万漪便神色紧张地问红珠道:“那……仙姑既然说专门来找我,不知能不能为我占上一卦?是这样,我有一位最亲的人——”“你要问他的福祸。”“对!”万漪一愣,两眼喷出了急切的热光,“仙姑您说得太对了!有没有解难的法子?多少钱,您开价。”佛儿也差不多猜到了万漪近些日子在为什么犯愁,她屏住呼吸,留意聆听红珠的回答。红珠一脸静穆,拿捏着字词徐徐道:“我没有法子,但我有答案。你听好:‘孔孟留名在上边,船到前头路自明——’”“这是好话吧?”万漪自问一句,又转向佛儿求证,“我听着像好话,是吧妹妹?”佛儿立即顺着她意思道:“是好话!意思是仁义在上,事情自然就有转机,会逢凶化吉。”“还没完,先听完。”红珠画出了一道轻盈的手势,“‘终年土里,一生不败。’”“这我懂,一生不败,那就更是好话了!”万漪绽放了烂漫的笑容,雀跃不已,“仙姑,多谢您吉言,我这出门也没带几个钱,欸,这个——”万漪欲抹下腕上的金嵌宝石镯,红珠却拦住她,指一指被她抓在手中的那一袋种子,“我不要你的报酬,只要你保管好这个。天遣吾身,侍奉其旨。老天爷派给我的使命,我已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