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一人的呼吸声,许其悦趴倒在床上,被子还湿着,他双手攥紧被面,捂着脸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哀鸣。照吴宁的意思,许其悦必须去英国。许其悦自己也不愿意留在国内与吴宁纠缠,他觉得他们在互相折磨,谁也不肯低头。如今的许其悦就像在下坠,空气托不起他沉重的身体,他在这份感情中丢失了安全感,等待着落地死亡的那一刻。“头晕吗?”针头刺穿吴宁腺体的静脉血管,抽出一管鲜血,家庭医生拔出针,用脱脂棉球压住针眼,吸走流出来的血液。然后他熟练地整理医疗器材,合起医疗箱。“我看您脸色不太好。”医生思考着,神情略微沉重,“身为家庭医生,我不该对雇主的私生活指手画脚,但我更该对您的健康状况负责。频繁地抽血提取信息素,频繁地刺激腺体,对您的身体伤害太大了。”吴宁照旧抻直衣领,打着领带,表情与眼神都淡然平和,无人知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城西别墅,许其悦整理衣服,打包带去英国。他独自待在衣帽间,想起昨晚坐在衣柜里睡着一事,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向吴宁的一柜子衣物。此时,他变作站在糖果店外的小孩,向往地盯着橱窗里五颜六色的糖果。腺体损伤使他闻不到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气味,然而柔软的衣料摩挲皮肤也能带给他慰藉。他忽然想带走吴宁的衣服,走上前拉开柜门,看着按颜色深浅整齐排列的西装外套。待他回过神来,表情变得极其扭曲。“咚”的一声,许其悦粗鲁地关闭柜门。他自己在做什么?像个变态一样!他抓起尚未叠好的衣服,拖着半满的行李箱气汹汹地离开衣帽间,将衣服扔到床上。许其悦强迫自己镇定片刻,弯下腰继续叠衣服,一股淡淡的松木鸢尾气味萦绕在他鼻尖,若有若无。“操!犯贱!”许其悦烦躁地将叠好的衣服扔掉,抱着头,精神濒临崩溃。那气味似乎真实存在,很淡,可能是错觉,许其悦嗅了嗅,来到床头,目光落在刚燃尽的白色香薰蜡烛上,仅剩装蜡烛的玻璃杯。他端起蜡烛杯,搁在鼻子底下细闻。“这蜡烛什么香味的?”许其悦匆匆忙忙跑下楼,拿着蜡烛杯问正在厨房忙活的陈怀奕。陈怀奕停下切肉的刀,态度自然道:“定制的仿吴宁信息素气味的蜡烛,我以为这种气味最能使你安神,怎么,你不喜欢?”“仿的?”陈怀奕点点头。“不对!”许其悦跑到门厅换了鞋,拿起车钥匙,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夺门而出。人工仿制的信息素气味香料他闻过,压根达不到这么逼真的程度。而且,为什么他之前闻不到香薰蜡烛的气味,现在能闻到?许其悦没有心思为自己腺体损伤转好而开心,一路上他都在想,怪不得别人吃治疗腺体损伤的药物有副作用,食欲不振、呕吐、肢体抽搐,而他没有。他原以为是自己身体素质好,现在,他怀疑医生给他开的药其实是一些安慰剂。“先生!先生!你不能随便往里进!”海跃集团总部大楼,保安拦住衣衫单薄的许其悦。许其悦冻得嘴唇发青,但眼神澄澈明亮,他说:“我要见吴宁。”保安听他直呼董事长大名,诧异的同时,谨慎道:“见我们董事长,你得有预约,我不能不讲规矩地把人放进去。”许其悦和吴宁没大张旗鼓地办婚礼,他也几乎没有来过海跃总部,员工不认识他很正常。“我是你们董事长的法定配偶,我找他有急事,拜托,让我进去吧。”海跃投入资金收购自家股票,稳住股价,而格曼公司适时发布第二份做空报告,这次的报告里的证据更加详实,打得海跃一个措手不及。许其悦莽撞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里面的几名海跃高层领导纷纷转头看向他,场面一时尴尬而安静。吴宁皱眉望着他,神色凛然。“对不起,打扰了。”许其悦低了一下头,要关门退出去。“等等。”吴宁叫住他,转头对刘源说,“你带他去休息室,柜子里有衣服。”“这不其悦吗?怎么慌慌张张的?”刘世平笑眯眯地问他。许其悦充满歉意地说:“私事,我不急,打扰你们了。”说是不急,许其悦心里急得难受,他有太多话想跟吴宁说。刘源从总经理休息室的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对许其悦说:“外面冷,您待会儿离开时穿这件吧?”等待的时间像一条长河,望不见尽头。休息室的空调运作,暖空气包裹着冻僵的身体,渐渐使他恢复知觉,感到皮肤轻微冻伤的麻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