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凛,秦杨把脖子缩进围巾里,米色围巾裹住了他半张脸。他回家并不顺路经过这条小吃街,每次心血来潮想找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五次里能有一两次碰得上都算他运气好。用邓诺的话说就是他这人只有吃的命,没有买的命。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是个推小推车的流动摊贩,秦杨在视线范围内寻找红色串串自行车,惊喜地发现了目标。……在三个大垃圾桶边上。秦杨踌躇了一会儿,最终洁癖还是没能抵得过美食的诱惑,迈步走向小车。“糖葫芦啦,五元一串,二十元五串。支付宝微信都可以,还有其他水果味儿,现做现卖,新鲜好品质,畅享甜美生活!”老爷爷做生意做得相当时髦,秦杨与人交往向来秉持有度原则,但唯有这一位,他很有越矩的冲动。他摸出一张二十块rb,一脸严肃地走向糖葫芦车。小吃街旁边两侧的各种美味恍如空气,它们的存在感甚至比不上那三个垃圾桶来的顺眼可爱。毛爷爷被珍而重之的握在手心里,他来到摊车前,近乎虔诚道:“你好,我想要五串糖葫芦。”只买一串的话需要老板找零钱,老板方才喊话时说了,支付宝微信都可以。为了不给别人制造麻烦,秦杨决定直接购买五串,免去了这个烦恼。大男生一脸高冷肃然地站在自己面前,不苟言笑地看着自己说要买糖葫芦,甚至有几分凶神恶煞风雨欲来的即视感。见过可多世面的老爷爷禁不住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是来买东西还是来讨债的?老爷爷收了钱,给他装了五根糖葫芦,秦杨:“装四根就行。”秦杨指了指他手里的那根,眼尾微勾:“这个现在吃。”“哦哦好嘞!”老爷爷勤快地掏包装袋,秦杨拿过那根天选之葫芦,忽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下意识转过头去,一侧是三个大垃圾桶。垃圾桶旁蹲着一个人影,静悄悄的,一动也不动,一双漆黑亮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秦杨愣住。那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秋衣,校裤被利器刮出好几个大口子。他的右半边脸颊挂着肉眼可见的红色巴掌印,即便在夜色中,也能看到一丝隐隐约约的血迹。他勾唇,抹掉嘴角血迹,朝他笑了笑。秦杨捏紧了手心,复又松开。他走到垃圾桶边,角落里的人大大方方手撑地,笑容满面看着他:“好巧啊秦杨。”“于英光。”秦杨念出他的名字。于英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又让你碰见了,我运气还真是不好。”秦杨皱眉:“你怎么又……”话噎在喉咙里,他换了个说法,“那些人又找上你了?”口腔洇着一股血腥味,于英光吞下血沫,不在乎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秦杨沉默着。他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再找于英光的麻烦,但事实却是那些人又找了上来。于英光面上越是表现的满不在乎,就越是证明他受了多少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秦杨蹙眉:“他欠的债与你无关,为什么那些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你。”他看着于英光的眼睛,“他们明知你还不上这笔债。”于英光忍住眩晕站起来,他轻微摇晃了一下,飞快地稳住身形。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轻快道:“秦杨,你真的以为他们不懂这个道理吗?我和他的关系,不管我再怎么厌恶,事实就摆在那,永远都没法抹去。”“那些人不用管我还不还的上,只要知道我是他儿子就可以。”“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我就得继承从他那里得来的一切,包括一切我不愿继承的东西。”于英光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秦杨瞳孔放大,手指微微颤抖。继承一切……不得不继承的东西,包括想要的和不想要的,以及不得不忍受它们被夺走的可能。墙角阴影挡住于英光半张脸,他嘴角轻轻翘了一下,很快便被压住。他摆手无奈说:“嗨,算了,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等我毕业离开这里就好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秦杨衣袖,“糖葫芦分我一串?我见你买了五串呢。”秦杨眼里一片阴霾,糖葫芦这三个字精准无比地戳中了他的反射弧,他微晃神,把手里的糖葫芦给了于英光。于英光笑了:“行,谢谢你啦,我先回家了。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怎么样?”秦杨沉默的站着,眼睛低垂,不声不响。向来冷若冰山的脸像是流淌着一道刚被火焰烤过的热流,滑过一丝温情和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