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珏又道:“而且我有点不好意思。”这里的光线比刚才还要昏暗,闻骁看不出来他有没有脸红,应该是有。闻骁静静望着他。“我昨晚做梦了,”夏珏咬了咬嘴唇,“梦见我们——”这种事,当面说出来太羞耻了。他没能说完,低头,把手插进裤兜里,盯着自己的鞋尖。梦。数不清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一股燥热的气息从闻骁心底钻出来。他着了魔一样,轻不可闻地问了一句:“梦见老公……你了?”夜色,风声,树影。来来往往,都是回宿舍的学生。闻骁的音量很低,除了他们两个没人能听见,可夏珏还是瞬间僵死,头顶快要冒出热气,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静了片刻,闻骁说,“自己叫过的,现在又害臊?”他语气镇定,淡淡的,其实心跳也很快。夏珏更是脸上滚烫,心慌得口不择言:“是、是谁害臊?你也就占嘴上便宜。”说完意识到自己要挨罚,机敏地拔腿就跑。闻骁下意识地伸手去拽,擦着夏珏的衣角拽了个空。等他也走进宿舍大厅,夏珏早溜没影了。闻骁把拽空的手放进卫衣口袋,回了宿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刚看你在外面和人说了好久的话,”室友看见他,随口开玩笑,“扎辫子的,女生啊?”闻骁道:“不是。”“夏珏吧,十三班的插班生,男的,”另一个室友插嘴,“听说是闻哥亲戚。”亲戚?这个词让闻骁感觉挺新鲜的。夏珏算是他的哪门子亲戚,或者童养媳也算亲戚吗?果然,室友也问:“亲戚?邹明茉和邹明莉那样的?”邹明茉和邹明莉是闻骁那一届的双胞胎姐妹花。闻骁跟他们不如与付宁宇、陈新岳那么熟悉,没开“小老婆”之类的玩笑,只推说是表兄弟。洗漱完上床,熄灯前两秒,闻骁收到了夏珏发来的短信。灯灭了。闻骁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住,确定不会透光,查看短信内容。夏珏:别气啦。闻骁回复:说句好听的。夏珏个没出息的,讨好起他来简直毫无底线,迅速发来两个字:老公……那串省略号,闻骁几乎能想象手机那头,夏珏在被窝里闷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然而越是这样,他心里那点恶趣味越是要发作。闻骁不依不饶道:什么叫只会占嘴上便宜?夜色令人大胆。夏珏见他肯回复,应该是消气了,又皮起来:难道不是?闻骁盯着屏幕,胸口一梗。这句话约等于嘲讽闻骁下半身能力不行,连带着刚才的亲密称呼都显得嘲讽力十足。要是闻骁再年长十岁,类似的话对他杀伤力就几乎为零了。可十七八岁,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未尝情事,正是对这方面尤为敏感的时候,夏珏这一箭正中膝盖。闻骁冷冰冰回复两个字:睡觉。明显又气了,夏珏又发来几条,闻骁都没回,直接关机了。他想:难道夏珏上次还没尝到教训?就是假期第一天,夏珏说他“不行”,被弄出眼泪的那次。他原本以为夏珏会怕了他,不敢再那么说了。现在看来不是,不仅不是,胆子还见长。闻骁不知道,就他那点功力,也只有他自以为是惩罚。夏珏当时怕了、慌了,事后回味,其实受用得很。关机后,翻来覆去。到晚上十一点,闻骁依旧没能睡着,心里被一股气憋得难受。为什么?为一句玩笑?不止。一整天的事,闻骁有一种感觉,仿佛夏珏像那片没捉住的衣角一样,在从他掌心里飞走。其实这么说并不对,一段平等的感情关系,怎么会有谁把谁牢牢抓在手心?可撇开理智,闻骁就想这么做。他把夏珏带到了新的环境,想让夏珏过得好,可夏珏如果真的完全融入新环境,交到新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圈,他又不习惯。说白了就是夏珏一直以来太宠着他了。两人相逢以来,夏珏好像总在围着他转,顺从他,被他安排,他甚至忽视了一点:夏珏也有自己的生活。比如今天,哪怕夏珏没有任何理由,不选择他而选择和同学一起吃三餐,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他就是不舒服,像心少了块肉,丢了要找,跑了要抓,抢也要抢回来。这就是他曾经对夏珏说过的:我会吞没你。无论当初是谁追谁,现在谁离不开谁不言而喻。闻如是提醒他“月满则亏”,也是这个道理。道理,闻骁都能想清楚,但他暂时做不到。目前他满脑子的念头,都是把夏珏吃下去、吞进肚子,这样他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