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不得已,一边为他出谋划策対付那些看他不顺眼的阁老,一边还要忍受御史台关于驸马不得出世的弹劾,整日自顾不暇。皇后更是拖着病体被皇帝指使得团团转,白天晚上不得安生,本来只是偶感风寒,到现在居然熬成了沉疴旧疾,稍微着点凉便咳喘不止,已然瘦成了一把骨头。借着安国公的手放倒了两位阁老,卫持亲自去请太傅出山补了其中一个空缺。太傅虽贵为帝师,却因为曾经教授过废太子而被皇帝忌惮,纵有满腹经纶,苦于报国无门。甫一上任,便死心塌地地辅佐卫持,瞧那架势不把他辅佐成千古一帝是不肯罢休了。现如今前朝安稳,后宫无事,那些有意无意算计过他的人都疲于奔命,是不是可以让他的小姑娘也过一过高门贵女该有的轻快生活了呢?卫持在心里飞快把前朝后宫的人都过了一遍,而薛宝儿和她那个贴身丫鬟貌合神离的対话,仍在继续。让他觉得十分有趣。“姑娘,你真的想吃鱼了?”莺儿还记得上次大爷从外面回来,可能吃了鱼,身上带着一点鱼腥味,姑娘闻见了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大爷却再不准家里的厨房买鱼做鱼了。薛宝儿在心里叹气,只好挑明:“无妨的,世子爷爱吃,我也想跟着吃一点。”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耳根处有点热。自由了莺儿惊恐地看向卫持,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这么笨,这么没眼色!却见卫持勾起唇角,又很快压下,好脾气地道:“不必那么麻烦!再好的东西也不能顿顿总吃。”说着随手夹了一筷子青笋道:“换换口味也不错。”话虽这样说,薛宝儿却知道他是在有意迁就她。在公主府住了小半年,上院的小厨房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卫持做鱼,天天不重样,也没见卫持哪天说不爱吃了。薛宝儿还想说什么,就听站在旁边的莺儿记吃不记打地道:“我们家姑娘最爱吃鸡汁煨冬笋了,没想到世子爷也喜欢,还真让灶上的胡婆子给说中了,她说……”“没规矩。”薛宝儿轻轻呵斥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我白交你了。”莺儿自知失言,忙要退下。“灶上的胡婆子说了什么?”卫持忽然很想知道薛家下人背后是怎么议论他的。用膳的时候,卫持总是安安静静的,讨厌别人多话,今儿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些浑话,怕污了世子爷的清听。”薛宝儿忙道,生怕莺儿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卫持摆摆手:“大道理听得多了,偶尔听些浑话,倒也新鲜。”他抬眼看向莺儿,笑着鼓励她:“快说来我听。”莺儿感觉自己摊上大事儿了,后悔没听香菱的话,在贵人面前少说话多做事。她求助般地看向薛宝儿,薛宝儿暗怪她自作主张,想给她一点教训,并不理会,莺儿无法,又向薛母求助。薛母倒觉得没什么,不过一句话而已,便笑道:“难得世子爷想听,你且说说吧。”莺儿早没了刚才的叽叽喳喳,小声嗫嚅道:“胡婆子说世子爷看着挺唬人,对咱家姑娘却是极好的,饭菜只照着姑娘爱吃的做准没错。胡婆子还说……”她小心翼翼看了卫持一眼,见他脸上笑意不减,才壮着胆子道:“还说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卫持闻言哈哈地笑起来,对莺儿道了一声赏,结果那天薛家上上下下人手一个荷包,那灶上的胡婆子和莺儿还另有封红。那顿饭在卫持看来格外可口。他虽然无鱼不欢,可薛家的晚膳样样精美,端上来还是热气腾腾的,比宫里那些半凉不热的御膳好吃多了。还有薛家浓浓的人情味和烟火气,莫名地令人放松,饭桌上并没讲究什么食不言。这才是家的感觉吧。卫持想。用过晚膳,卫持又在薛家坐了一会儿,直到薛蟠给金陵那边写完书信到后院给薛母问安,才话不投机地告辞离开。薛宝儿将他送至垂花门,卫持恋恋不舍地牵着她的手,半天都不愿意松开。“世子爷,长公主还在国公府等着您呢,再不走就赶上宵禁了。”长命战战兢兢地又催了一回,卫持才松开了薛宝儿的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卫持。”薛宝儿忽然在身后唤了一身。卫持回过头来,见薛宝儿红了脸别别扭扭地道:“春天……冬笋不好买,你若是也喜欢那道菜,可以……可以来我家吃。”“知道了。”卫持强忍着没折身回去,生怕自己反悔,大步出了垂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