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大大的杏眼中仿佛含了一汪秋水,秋水明媚映出他的影子,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什么?”卫持好半天才道,“又想说喜欢我,离不开我是吗?”少年眼中满是欢喜,好像盛着一片星海。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她别无选择。薛宝儿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做出决定之前喜欢思前想后,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一往无前。她选择不看卫持的眼睛,将脸轻轻埋在他胸前,让他以习惯的维护姿态保护着她。“卫持,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听了别生气。我想了很久,这个秘密你早晚会知道,与其让你从别人口中听说,还不如由我来告诉你。”“其实、其实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你是皇帝的儿子,亲儿子。”话音未落,薛宝儿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手臂轻颤了一下,她咬咬牙,继续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蒙让、长公主、安国公,甚至皇帝。”“我猜想。”薛宝儿松松环着卫持的腰,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背,好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他们不告诉你实情,可能与你的生母有关。那个要害你的人,不管是谁,也可能与这件事有关。”“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会害你。”薛宝儿放缓了语气,“本来不忍心告诉你,可我脑子笨,好多事都想不明白,又怕你蒙在鼓里受到伤害。”薛宝儿把想说的都说完了,剩下只有静静等着,等卫持自己消化,做出反应。被囚禁整整十五年,每天都生活在谎言里,父母敬他如君,兄弟畏惧,没有朋友,就连身边服侍的人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皇帝的溺爱,皇后的捧杀,还有来自朝野的非议,那种风口浪尖上的生活,薛宝儿想都不敢想。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卫持一会儿做出怎样过激的反应,她都会陪着他一起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光。落在心口上的伤,只能用时间抹平。等啊,等啊,直等到窗外亮起灯烛的光,公主府的下人们开始张罗晚膳,薛宝儿才听见卫持哑着声音,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他居然轻易相信了她说的话,没有如从前那般与她争辩,甚至没有询问她从何得知。除了抱她的时间有点长,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从那天开始,卫持的话越来越少,每天早出晚归,对她的保护却越发严密起来,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有时候薛宝儿觉得卫持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将她囚禁起来了。偌大的公主府,就像关着金丝雀的鸟笼,而她自己就是那只失去了自由,只会婉转歌唱的飞鸟。直到有一日安宁郡主仗剑闯进了公主府上院,薛宝儿这才惊觉窗外春日迟迟,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与明媚的春光相比,安宁的状态并不怎么好,她明显哭过了,眼睛比兔子还红,人也瘦得不成样子。“你这是怎么了?”薛宝儿忙拉了她的手问。安宁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斜靠在炕几那边大迎枕上专心看书的卫持,眼圈更红了,却一个字也不肯说。薛宝儿也看向卫持,满脸焦急地问:“到底怎么了?”卫持放下书,声音沉冷:“皇后去忠顺王府提亲了。”安宁哭成这样,想也知道被提亲的对象是她,而皇后肯定不是为仁亲王卫骏提的亲。安宁喜欢卫骏,她早就知道,若皇后出面为卫骏提亲,安宁即将嫁给自己爱慕多年的男子,指不定有多高兴,又怎么会哭?难道是卫骋?平心而论,薛宝儿觉得没有野心的卫骋更适合安宁,便笑着安慰她:“别哭了,礼亲王也很好啊,容貌英俊,性格温和,王府的人口也简单,不会有人拘束你。等将来到封地就藩,天高任鸟飞,日子还不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是薛宝儿理想中的生活。“不是卫骋。”薛宝儿已经飞到封地的思绪被卫持沉冷的声音强行打断,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本来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忽然就冷下来。怎么又不高兴了?不知为何,安宁从进屋就开始各种欲言又止,好像很怕看见卫持的似的,她从前可不是这样。薛宝儿想不明白,也不跟自己较劲了,安宁怕卫持,她却不怕。准确地说,她从来没怕过卫持。“不是卫骋,还能有谁?”薛宝儿扬起脸问,很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安宁忙拉她,炕几对面那人却突地一笑:“是我。”“……”薛宝儿眼珠缓慢地转了一下,又转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安宁:“他说的是真的?”安宁痛苦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