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祯懒得理他,只是转过头轻瞥了一眼。“臣弟可是同他说了,是皇兄令臣弟上去的,要算得找皇兄才行。”燕王又道,“臣弟料想他也不敢,这不,都没敢跟上来。”顾祯倏地笑出了声,将他上下打量了番,淡淡道:“你倒是挺会的。”他转头看了看人马散去,已经空下来的校场,“还有工夫笑别人,朕瞧着,你似乎也没进过球。”燕王没想着他还数了,脸色僵了僵,才尴尬笑道:“皇兄又不是不知,臣弟一向不擅……”顾祯道:“上回在长安,朕听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燕王怔了怔,恍惚间,才渐渐想起当初在长安时,曾对皇后说过,他少年时不爱课业,独喜马球这类游戏。多久远的话了,皇兄竟还记着。虽说皇兄的记性一向好,堪称过目不忘,可燕王听着他那淡淡的声音,总觉得不只是记着那么简单。似乎还有些薄怒。“罢了。”顾祯挥了挥手,沉声道,“你且下去吧。”底下人群正三俩说着话,赵懿懿正欲起身,却被顾祯捏住手腕,似笑非笑道:“娘娘朝哪儿看呢?”赵懿懿皱着眉,想将手给抽回来,却挣脱不得。她罢了手,没好气道:“你又闹什么?”每回不论遇上什么事,他总归是要闹上一场的,丝毫不顾及自个是这大楚的天子,只仿佛一个喜欢吃味的妇人。顾祯攥着她纤细的皓腕,侧首靠过去几分,声音里几乎夹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别以为朕不知道,他对你的那些心思。”赵懿懿低了头,只是沉默不语。顾祯却迫她与自己对视。自己的心上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若说不知道别人看她时打得什么主意,那自然是假的。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身为男人,哪怕他与别人不同,又怎会不懂那人的那点小心思。顾祁掩藏的虽好,可有些时候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更骗不过他。“那你想如何?”赵懿懿忽的问他,“就算真如此,又能如何?”顾祯忽的失了声。一个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心上人,舍不得伤害分毫。一个是他的皇弟,是他的臂助。且俩人之间,实则并未逾距。事到如今,他除了不顺眼时,偶尔折腾折腾顾祁泄愤,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便是当初在长安时,顾祁时不时陪着懿懿出去,也都出自他的授意。顾祯头一次,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他有一块稀世珍宝,本来自己悉心珍藏呵护着,舍不得叫外人窥见分毫,更舍不得叫外人伤害丁点。只想让她做自己庇护下的一朵娇花。却有匹狼,在外窥伺觊觎着那件珍宝。偏偏那匹狼,还是他亲手引进来的。顾祯怄得几乎要咳血,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朝着她笑了笑:“懿懿,朕是会嫉妒的。”从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可都是对陆羡山,且有时候还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难以分辨真假。又或者,会咬牙切齿,气得双眼通红。她会推己及人,忧心顾祯将来会同她一样觉得烦了,选择逃避。顾祯何尝不是如此。这还是他头一回,看着虽也气,却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说出这段话来。沉默片刻,赵懿懿道:“我同他之间,也没什么值得你嫉妒的地方。”这话,顾祯也知。她同陆羡山,还说得上是青梅竹马,同顾祁,便什么也不是了。除却长安的短暂相处。只是一瞬间,顾祯又觉得浑身舒坦了。他心里清楚,自己所求的,所奢望的,也只是她的一个态度。仅此而已。“随朕过来。”看着底下人潮涌动,顾祯突然牵了她的手,朝下走去。一路穿过校场、人群、竹林、殿宇,到了一处略显熟悉,却又崭新的殿宇前。身后并无宫人,徐徐东风中,只余他们俩人并肩而立。赵懿懿先是回望了一下周遭,才以手遮着额头,抬眼看去。见着殿前牌匾上的椒房殿三个字时,神色很明显的愣了愣。这三个字,她有许久未见过了。既熟悉,且陌生。见她怔怔地瞧着,顾祯牵着她的手微一使力,便拉着她跨过了那扇朱门。庭前的桂树、墙角的紫藤花架、洁白若新雪的梨花,还有那架扎在梨林中的秋千。同以前别无二致。绕了一圈后,顾祯又拉着她进了殿中。玉石堆砌的莲花浴池、墙上镶嵌的夜明珠、如烟似雾的轻纱帐幔,甚至还有那半人高的珊瑚、挂了半面墙的名琴、博古架上的文玩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