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懿懿在妆台前坐下,随手取着耳坠子搁在奁匣里,看着镜中的那张脸,颔首道:“多谢陛下。”她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却是叫顾祯心里头愈发没底。下旬的月只余一轮弯钩,那银霜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梢洒入,沿着那银霜,顾祯的视线落在她乌发间:“今日累不累?”赵懿懿自镜中与他对视,勾唇笑了笑:“我还以为,陛下要先问别的事。”别的什么事?还不就只有那一件。都被逼到了这份上,顾祯终是承认道:“朕是嫉妒了。”他声音压得极低,情绪也十分低沉,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收拢起来,青筋逐渐迸起。说出口以后,心口处的淤积散去,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他看着她,忍不住说:“懿懿,朕岂会不嫉妒。”这样的事,只要稍稍想上一想,他就气得要命。果然是这样。赵懿懿毫不意外的回过头,挑了挑眉梢。今晚的一切,都太过刻意。他要是真不在乎的,便不会是这副做派,他这性子也做不来这些。赵懿懿觉得好笑:“不都说陆表哥名列榜首,是陛下钦点的么?你还自己跟自己生气?”顾祯两手扶在她肩头,声音沉了些:“朕将他名次提在前面,是为公事,朕嫉妒厌烦他,是朕的私事。两厢并不冲突。”那日底下人将试卷一并呈上来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甚至想直接将陆羡山直接剔出去。那想法也只是一瞬,又逐渐消弭。倘若他真做了,此事恐怕要成为他这辈子都过不去的一道坎。嫉妒归嫉妒,顾祯绝不承认在懿懿心里头,那陆羡山比他还重要。本来打算当作不知,却不想,懿懿竟主动问了。他道:“你过去道贺不告诉朕,莫非是怕朕小心眼,不许你去?”赵懿懿低笑了会儿,仰头看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样公私分明的长处?”顾祯顺势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朕一贯如此,只是懿懿没发现罢了。”“那倒是妾身孤陋寡闻,对陛下了解甚少了。”赵懿懿横了横眼波,回过头拿白玉梳轻梳着发尾,身子却在下一刻腾起,紧跟着发觉,自己被顾祯抱在了膝头。顾祯垂首看她,声音温润:“不急,往后朕让你一一了解。”不意他骤然如此,赵懿懿身子猝然绷紧,一双仍轻扶着妆台,眉头轻轻拧了起来。顾祯半揽着她的腰身,大掌紧紧贴合在柔软纤细的腰窝处,凝着那如玉的侧颜,他柔声道:“下月杏林宴,娘娘可肯赏脸与朕同去?”作者有话说:补昨天的,今天的晚点儿舒坦了最初传来的消息,是皇帝不会赴杏林宴。今岁登科共有二十四人,众人在洛浦把酒言欢以示庆祝,然兴奋之余,难免有那么几分失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堵得难受。所幸筵席办得极好,也十分热闹,皇帝还特意派人送了酒过来,也算是聊可慰藉。待酒过三巡,打算选两位俊俏郎君前去折花时,园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闹嚷嚷的,紧跟着气氛为之一肃。侍从急匆匆跑了进来,紧张道:“陛下同皇后娘娘过来了,阿郎们快拾掇拾掇,预备接驾。”春日晖光下,两道人影相携着入内,只是抬头稍稍一望,便跟着晃了晃神。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视线凝在那二人身上,神色也为之一怔。神明爽俊,如珪如璋。这算是众人登科后,头一次见着皇帝。更没料到皇帝会携皇后同来。最终还是陆羡山先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拜见陛下、娘娘,陛下娘娘万安。”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也急忙跟着拜了下去。听着那几阵行礼的声音,顾祯稍跟着瞥上一眼,随后淡淡道了声起。他右手仍是紧紧牵着赵懿懿,抬步往上首坐下,方笑道:“今日这场杏林宴,专为尔等所设,朕不过是前来道贺而已,不必拘束。”被他这么紧攥着,赵懿懿已经忍了一路,这会儿趁抽了回来,端坐于案几前而笑。然借着案几的遮挡,那人却又将手给伸了过来。“朕今日原是抽不出空闲,还是皇后劝说朕,这杏林宴乃是惯例,朕多少得来上一趟。”顾祯笑看着下首众人,命宫侍将酒一一赏了下去,方才举盏道了一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声调,如沐春风的那阵柔和,令众人心中的忐忑也逐渐平复,慢慢放松了下来。一个机灵的忙拱手道:“多谢皇后娘娘。”顾祯眼中浮现起满意之色,脸上的笑愈发深,目光不期然地落在陆羡山身上,却只是稍稍顿了片刻,便将目光挪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