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她将赵懿懿抱得紧了些:“有阿姐要我就够了。”知道她这会儿正是害怕失去、表衷心的时候,赵懿懿只是一下下抚触着,并未说话。良久,待她情绪稍稍平静了些,方道:“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不想这些了。等过几日下雪了,带你去看龙门山色。”晚间,吴茂来了一趟,手里拿着一幅卷轴。赵懿懿问:“这什么呢?”吴茂道:“是陛下亲自作的一幅画,画了好些时日,今日特意嘱咐奴婢给娘娘送来。”吴茂走后,云竹问这幅画如何处理。赵懿懿本想说放库房去,却又鬼使神差地让她拿过来瞧瞧。画中是一丁香色衫子、绛色长裙的少女,手中握着一根箭矢,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漆壶。她霎时一片恍惚。云竹又问:“娘娘,可要挂起来?”赵懿懿摇摇头:“不了,先收到书房去。”-----出宫那日,顾祯本来不打算带着赵端端的,奈何人都已经跟着了,他只能勉强按捺下去。而后派了亲信,另给她寻了艘稍小些的船只。上一回见此景象,还是未入宫的时候。俩人乘舟一路行来,在船头置一案几,温了一壶青梅酒,相对而酌。“刚温好,小心烫。”顾祯舀了小半勺至那琥珀盏中,轻声嘱咐着。赵懿懿转头看着那不远处的景致,手中捧着那盏青梅酒,突然笑了下:“前两日见着阿辰,人都晒黑了一圈,走路都是虚的。”顾祯道:“他从前骑射,都是些表面功夫,如今加大了难度,自然吃不消,等过段时日就能好了。”赵懿懿点点头,未有接着说下去的打算,只是撑着头眺望那无边风光。“一会儿回去了,还能去南市用一顿晚膳。”她在看那风景,顾祯握着酒盏,却未随之远眺,而是看着她白皙如新雪的面庞,杏仁眼、连娟眉、凝脂肌肤,无一处不是美的。只消看上一眼,便叫人移不开目光。听着那一道轻柔的别动时,赵懿懿微微一愣,以为是有什么事,下意识呆在那,转头愣愣地看他。直到一片温热落在眼尾时,她才始知缘由。一张脸羞得通红,都要伸手去推他:“你!”他这,哪里有做皇帝的样子啊?忽明忽暗的光,纷纷扬扬的雪又开始往下落。俩人泛舟游了一圈,才开始往回转去。至城中,又改乘马匹。却在入城的那一刻出了意外。赵懿懿看着不远处的男子,突然不确定唤:“陆表哥?”那青衫男子缓缓回头,朝着她露出些笑意。隽秀挺拔、若芝兰玉树。顾祯低头看了看被丢开的手,又看了看她上前两步的背影,一团火熊熊焚着,嫉妒得想要发狂。然俩人好不容易有了转圜的可能,他手臂上青筋分明凸显,却生生忍了下去,含笑上前,重新握住了赵懿懿的手。醉酒傍晚时分,进出洛阳的人逐渐减少。斜阳打在高高城墙上,久远的砖石呈现出斑驳的痕迹。赵懿懿刚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个仔细,下一瞬,手又落入了一只温热的大掌中。渐渐地,收得极紧。“当心些,别绊了。”醇厚的声音响在耳畔,赵懿懿垂目一看,才发觉脚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若是不注意,倒真有可能绊着。来不及多想,看清跟前那人以后,她眉眼弯弯:“方才远远见着,只觉得身形肖似极了。我还当认错了人,没成想,还真是陆表哥。表哥是刚到洛阳么?”陆羡山手牵一匹白色骏马,以幞头束发,一身利落的装束,腰间还佩了一柄长剑。经了片刻的怔神,他面上带了几分笑:“今日才刚刚到洛阳。”他见二人虽带了扈从,阵仗却不大,便知是私底下出来游玩的。说罢,他拱手行了个礼,没唤陛下,口中只称着顾郎与夫人。顾祯眼底戾色一寸寸隐去,良久,竟是盈了一抹笑意在其上,冲着那人点了点头:“数月不见,陆主簿风姿不减。”陆羡山也是笑,却说:“一路风尘仆仆,自觉憔悴了不少,顾郎谬赞了。”话虽如此,他周身全无半点尘埃,骏马的毛发亦是洁白若绸缎。将凭证交于守城小吏看过后,一行人进了长夏门。赵懿懿笑道:“前些日子才听阿辰说起,表哥要来洛阳。我还想着如今入了冬,天渐渐地冷了,又落了雪,道路恐怕难行,还不知何时才能到。今儿倒是巧得很。”陆羡山眉眼带笑,颀长的身姿挺拔,若风中一株劲松。他向来是不卑不亢,风骨卓然的。辞去万年主簿之职后,他如今是一白身,然即便是这会儿面对皇帝,除却开始时的那一礼,后边的声音虽恭敬,却不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