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攥着一枚白玉佩,松了紧,紧了又松。这是去岁生辰时,她送的生辰礼。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想要再求一块,却难以求得。“陛下。”吴茂在边上唤了一声,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色。顾祯微微敛眉,扯了下身上的披风,淡声道:“走吧。”-----紫宸殿,姜嘉言将审来的东西,呈在了御案之上。他亦是有些唏嘘,将废魏王关了这么些日子,直到何太妃下狱、七皇子也被关押的消息传来,他才肯松口。“何太妃曾承诺他,七皇子年幼,若是冲龄践祚,难以执掌大权,还是该奉他这个长兄未摄政王、统领朝政。”顾祯半阖着眼靠在榻上,听姜嘉言一五一十说着审讯结果。他突然睁了眼,哂笑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废魏王当年伤了一条腿,且身子也有亏损,非但落了个残疾,于子嗣上也有些难处。以他的状况,想要登极着实是有些困难。姜嘉言顺着他吐露的信息往上一查,才发觉早在先帝驾崩以前,这俩人就已经搭上了线,废魏王自知无法继承大统,却还是有掌权的心思,觉得当个摄政王也不亏。先帝驾崩时俩人便想动手,只可惜一直找不着合适的机会。“河内官场的人,早前亦是同废魏王有些纠葛,有不少暗地里支持他的。”姜嘉言轻声说着,又呈了一份证词上去。顾祯一一看过,突的哂笑了声,淡声道:“朕这些年对他们太好,倒是给了他们一些错觉。”被带来紫宸殿时,虽换了身新衣,以免冲撞了贵人,何太妃仍是不复从前的神采。跪在顾祯更前时,身子微有瑟瑟之意,深埋着头看向地衣。“母后这些年,待你不薄。”顾祯坐在上首,静看着俯跪于地的何太妃,扯了下唇角,“看在你能哄母后欢心的份上,朕也能把你当半个长辈供着。”关在狱中之时,何太妃便知道这条命到了头,以皇帝的性子,绝不可能容她。莫说是她,恐怕连阿瑜也是容不下的。——可她不甘心。同样都是何家的女儿,就因为阿姐是嫡母所出,而她是婢生子,俩人自小的待遇就天差地别。家里除了父亲,没人将她放在心上。就连阿姐,也压根看不上她,更别提长兄还经常对阿姐说,让离她远些。“我与阿姐同为先帝妃嫔,可阿姐入宫便是皇后,我入宫不过是从二品婕妤。陛下是太子,七郎却被先帝说难堪大用。”何太妃突然低笑了几声,道,“同父所生的姐妹,陛下说,我怎能不恨?”顾祯容色淡淡,垂目瞥了她一眼:“母后不知,你以为朕也不知?当初入宫,不是你自己求来的?”何太妃瞬间失了声。当初皇后染病,她身为家中姐妹,进宫给皇后侍疾。趁着替皇后送糕点的机会,蓄意谋划之下,与先帝有了私情。比起情爱或地位,那时她更多的,是沉浸于抢走长姐丈夫的快感之中。再后来,何太妃开始想要更多。先帝知晓她的秉性,却又受用她的笑意温柔,只是警告过,让何太妃恪守本分。可一旦尝到了甜头,又怎么可能收手。在家中时,何太妃跟太后的关系只能说寻常,然进宫以后,随着她的小意讨好、谨慎奉承,兼之宫中日子实在枯燥乏味,俩人关系倒也日渐好转。有做皇后的阿姐庇佑,在宫里,何太妃比别人活得强百倍。直至那一日,她亲耳听着先帝对阿姐说,等九皇女周岁,便册封为公主。她的八皇女还要大上小半个月,等她满怀期许地问先帝何时册封时,先帝却说:“自是等八娘出阁前册封,你安心,朕绝不会少了她的一份。”埋在心底的记忆被唤醒,她自此就开始恨上了,恨着太后、恨着嫡母,甚至连襁褓里的九皇女也恨。仇恨之下,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见着太后产后虚弱,无暇顾及孩子,便主动将九皇女接了过来。何太妃数度想直接将九皇女掐死,后来却改了主意。与其直接弄死九皇女,倒不如让她的女儿替代,也免去了怀疑。于是命人将九皇女带出宫,给了一个宫女一笔钱,让她杀了九皇女之后直接回乡,实则早已派了人埋伏,打算将那宫女也杀了。谁知后来传来的消息,那宫女竟不知所踪。何太妃担惊受怕了一些日子,见着风平浪静,便大着胆子,声称自己的八皇女殁了。事成以后,何太妃便愈发的大胆,且胃口也越来越大。直到魏王起事,便又打起了那个位置的主意。一切都朝着她预设的方向走,不管是永嘉郡公府,还是这天下,以后就是他们兄妹二人、这两个低贱的婢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