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鼻充斥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吞咽时猝不及防呛着,赵懿懿勉强将剩余汤药咽了下去,才抚着胸口咳嗽起来。咳得声嘶力竭,身子都在轻轻发着颤。开好方子,林太医起身行了个礼,又道,“娘娘,臣还需得去一趟万春殿。”虽还说着长公主,他心里却清楚,那一位恐怕……快要做不成长公主了。然太后到底还宝贝着,整个万春殿虽被封了起来,临川长公主更是被层层宫侍看管在了偏殿,连只蚊子都不得进出,可太后却不许人怠慢。总归是太后的意思,莫说叫他给长公主看病,就是给一只虫子,他也还是得去临川昨日落水过,赵懿懿心知他是去给谁瞧,却没拦着,只是轻轻颔首道:“嗯,你去吧。”“端端如何了?”虽还是有些怨气,她到底是舍不得,转头问了一句。云竹回道:“二姑娘刚才闹着不肯换药,说身上烧得慌,还想伸手去抓,被奴婢们拦住了。”赵懿懿无奈道:“她一贯娇气,哪儿受得了这个苦,罢了,多派几个人轮流盯着,务必将她看好了,万不能有什么闪失。”云竹垂首应了,随即犹豫道:“娘娘,太后宠了长公主这么多年,即便不是亲生,心里头必然也疼惜。奴婢昨日冷眼瞧着那架势,倒不太好办。”摩挲着手腕上一串红玉珠,赵懿懿靠在榻上微微闭眸,淡声道:“她不认也得认。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这个长公主的身份,必然是要给端端弄来的。”她本就不大舒服,略说了几句话后就精神不济,向下蜷了蜷身子,躺着又睡了过去。-----太医署几乎是将脑袋都别在了衣带上,连着操劳数日、紧张了数日。直到三日后,皇帝才真正醒转。期间也醒过数次,却只是断断续续的,甚至连话都没力气说出口,便又昏了过去。皇帝陡然睁眼,将侍立在紫宸殿的众人都唬了一跳。吴茂喜极而泣,一众人围在两侧,又怕叨扰了皇帝,自觉站开了些。“皇后呢?”一片寂静中,他拖着沙哑的嗓音,突然问了一句,而后两手撑着榻,似要坐起身。谁也不成想,皇帝醒转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询问皇后。众人静默片刻,方道:“回陛下话,娘娘并无大碍,正在延德殿歇着呢。”“她可有受伤?怎么在延德殿?”在火海中被灼伤了嗓子,他每吐出一个字,便像是有一道利刃划过嗓子眼,被割裂开的难受。吴茂道:“没事、没事,陛下放心好了,娘娘没事。起火那会儿,娘娘正好出去了……”只是这样,倒叫陛下的担忧举动,都显得多余。“椒房殿尽数焚毁,殃及周遭几座殿宇,娘娘这才迫不得已,暂且住在了较为偏僻的延德殿中。”可顾祯却笑了,笑得像是冬日呼啸的风,还没等他多笑上几声,便猛地咳嗽了起来。他抬目看着帐顶,淡声道:“她没事就好,多增派些人手,去将延德殿收拾出来。长久没住人,怕是积了不少灰。”她这样娇气的,怕是住不惯。一时间,却又有些自责。因他无暇顾及,竟让她住在那样的宫室里头。众人心中倏尔一惊,垂目不敢语。几个太医诊断以后,稍稍放下了心,陛下福泽深厚,既已经挺过这一关,剩下的伤只需安心养着,只要不出岔子就行。吴茂端了些易克化的吃食进来,却听他问:“纵火之人可查出来了?”吴茂回道:“奴婢命吴南查了几日,是一个小宫女失手打翻烛台,又引着帐幔,才起了火。”顾祯冷笑:“失手打翻烛台?什么样的烛台能烧这么快?”喉中传来阵阵刺痛,让他每说几个字,便要喘息一瞬,一句话说完,自己反倒先咳了起来。吴茂垂首不敢言,立在榻边等着挨骂。这几日都在顾着陛下的伤势,哪有多余的人手去查椒房殿起火,便只是略查了查,打算等陛下醒了再做打算。谁知陛下甫一醒转,就问及此事。顾祯冷眼看了看他,凤目里带着三分火气,最终又将那怒火掩去,神色逐渐恢复平静。“朕那日才道破临川身世,晚上就走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朕是不信的。”他攥了攥拳,声音低沉,“你多派几个人彻查,将大理寺的人领进宫协理。”他艰难说着,眉心紧促,顿了片刻后,又道:“将临川从母后那儿带出来。”吴茂一一应了,随后领命退下。顾祯闭眸躺在榻上,明明困得出奇,可身上传来的剧痛,却叫他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