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顾祯听着内寝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听着那轻柔的声音道:“蔓草,想喝水。”侍从都被遣退了出去,哪儿能唤得着,想来,是她无意识说出的话。顾祯起身倒了一盏茶水,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将她自榻上扶起来,一点一点的将水喂进去。她尚未回过神,他又喂得急了些,不可避免的呛着,偏过头掩唇猛咳几声,眼中氤氲着水汽,两颊都咳得红了。顾祯自榻边抽了帕子替她擦拭,赵懿懿也接了杯盏自个饮着,俩人未说一言,原本就幽暗的卧房内,更是一片寂静。又喝了几口,赵懿懿便把茶盏搁置在案几上,将帕子也接了过来,自个慢腾腾的揩身前几滴水珠。“还要不要喝?”顾祯轻声问她。这是他进来以后,说的责罚日光熠熠,照得地上雨痕波光粼粼。吴茂先是愣了愣,顷刻间,连忙又重复了一遍:“赵家与崔家结亲之初,就已同崔家说过,赵二姑娘实则是养女,崔家彼时也同意了。”顾祯神色怔然,后面的话,一概听不清了。良久,缓缓回过神后,他沉下声音道:“朕知道了。”说完,便又阔步出了千秋殿。顾祯到相思殿时,所见便是一番静谧景象。处处皆寂静,唯余庭院草木间停栖的几声蝉鸣响起,此起彼伏的低鸣聒噪扰人,一声接着一声,再与那偶尔鸣啾的鸟雀声相和成章。殿内传来她气恼的声音:“当初崔家主动提的这桩亲事,祖父也明说过,端端是养女,不过假作母亲所出罢了。崔家要攀我们家的势,自个忙不迭的应下,连道无妨,如今却……”殿前梨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果子,顾祯仰头看了一眼,随即跨过门槛进殿。赵懿懿着一件茜色百鸟纹短衫,颦眉斜倚在矮榻上,神情隐有不悦之色。顾祯阔步走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温声道:“晨起不是还好好的,半日没见着你,就气成这样了?”赵懿懿看了看他,眉心拧得更紧了些,偏过头不想搭理他。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问:“陛下怎么过来了?”说着,便作势要起身与顾祯见礼,身子将将起来寸余,却被顾祯给按住了,无奈道:“朕听人说,你气得连饭都不用了,嗯?”赵懿懿眼睫微垂,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熟悉的熏香气息缠绕上来,叫她心脏骤然蜷起,身子也跟着向后仰了仰,试图抽身而去。然矮榻就就这么点大,无论怎么试图后仰,却仍是避不开那清淡冷冽的气息。“没有的事。”她微微低着头,轻声回了一句。这副不自然的神情,显然不是没事的模样。只是不肯说与他听罢了。见她心里明明已经气得不行,偏还要强作镇定,顾祯伸手想揉揉她都快炸起来的发丝,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转而自旁边案几上拿了杯茶水递与赵懿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