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大敞,毫无遮挡,一阵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衣裙发丝都扬起,在风中猎猎飘动着。顾祯将那地上的东西拾捡好,又抖着手拼凑了回去,才抬起眼看她,温声道:“懿懿,给,生辰礼。”赵懿懿轻挑眉梢,却没伸手。见她不接,顾祯眉眼轻轻垂下,带着几分落寞,却还是轻声解释道:“在长安来不及准备,等回了洛阳,朕再给你置办好不好?”那锦盒里装着的,是一整套头面。以金珠相连缀而成的项链,上边镶嵌着无数细碎的宝石,至最底端,则是以两颗鸡血石,拱卫着一块硕大的羊脂玉。另两样,则是一对儿镯子和耳珰,以及一块羊脂玉佩。细细看去,那羊脂玉佩的底端,似乎还是一个印章。顾祯仍旧固执地看着她,继而道:“这块印章,是朕刻的,你看看好不好?”赵懿懿仍是没动,然这回却抬目看了看他,笑了一声:“多谢陛下好意。”谢过,却再无他言。顾祯心尖一颤,哑着声唤她:“懿懿,你看一看好不好?就看上一眼,你若是不喜欢,朕再刻一个。”赵懿懿只是轻垂眼睫,半晌,掀起眼皮敷衍的看了一下,轻笑道:“嗯,多谢陛下,妾身很喜欢呢。”伸手接过来,搁置在身旁的案几上。她看也没看,便说自己很喜欢。仍旧维持着原样,连盖子都懒得去碰。顾祯眼底,缓缓浮现出了几分悲凉。却原来,从前的不在意、从前的任性,都是要慢慢还回去的。他以为无所谓的事,却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嵌到了她心里去。良久,赵懿懿轻笑道:“今日,倒是有劳陛下费心,为妾身办这一场生辰宴了。”她看向远处,声音缥缈若轻烟,“算起来,自笄礼以后,妾身倒是许久未曾办过生辰宴。”顾祯眉眼柔和下来,涩然道:“以后,每一年的生辰宴,朕都陪你过,好不好?”那双杏眸流转,漾着温润的浅色的光。赵懿懿笑吟吟的,将要说话,眼前突的闪过一道白光,殿外所有的景象都尽收眼底,一时间亮如白昼一般。随着“轰隆”一声炸响,瓢泼大雨猛然落了下来。雷声轰隆隆的,同雨声交杂在一块儿,不停地往下落,未有半点停滞的意思。顾祯心头一惊,试图去捂她的耳朵,却被避开了。“别怕,朕在这儿。”他侧首看了过去,声音中带着几分艰涩。赵懿懿心下觉得有些可笑,又觉得有些可悲。可到了这会儿,她竟分不清楚,到底是谁更可悲些。看着窗外不时亮起的电光,她淡声道:“妾身无碍。”她面色如常,毫无半点与害怕相关的神色,便是连双颊也是同方才一样,是饮酒过后升起的一团红晕。什么异常也没有。仿佛这一场雨,没有影响到她分毫。赵懿懿指尖敲着扶手,轻声道:“陛下不知道吧,妾身很喜欢落雨的时候,尤其是夏日的一场雨,一旦下下来,整个天气就凉快了。听着外边的雨声,也能睡得更舒坦些。”顾祯倏地惨白了脸。他忆起了两年前的雨夜。也是这样的倾盆大雨,他少见的去了懿懿那儿用晚膳,将要走时,突然就下起了一阵雨。那雨连绵不绝的下着,雷声也是不绝于耳。懿懿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轻轻揽着他的腰身,靠在他怀中,说着自己害怕,雷声也骇人得紧,求他别走。他心头烦躁,有些不满于太子妃这样胆小,又不喜欢她这样粘人,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告诉她不过是下雨罢了,无甚可怕的地方。如今的她,果然不怕了。非但不怕,还喜欢上了这风雨交加的声音。顾祯想,他该高兴的。可无论怎么努力让自己高兴,却还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如今,他的懿懿,已经不需要他了。他有些绝望,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是,似乎在他没有察觉的地方,懿懿早就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再依赖于他。如他所愿,懿懿生出了一颗冷硬的心。他却后悔了。“懿懿。”顾祯小心翼翼看她,放缓了语气,轻声问,“真的不怕么?可觉得冷?朕拿件衣衫给你披着可好?”赵懿懿侧首看他一眼,微微笑着:“多谢陛下,只是时辰也不早了,妾身该回去了。明日都与旧友说好了,要去一旧友家中相聚呢。”强忍着心尖的锥心刺骨地痛,顾祯笑着道了句好。“朕送送你。”他道。说着,他又重新拿起案几上那个锦盒,伸手递了过去:“懿懿,生辰快乐。”垂目盯着那盒子看了许久,赵懿懿都不知自个眼皮眨动了多少下,终是深吸口气,接过了那个锦盒:“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