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过去,他一直埋在心底最深处。握着缰绳的手松了紧、紧了松,轮回几次以后,燕王终是叹了口气,卸了力道。“日头渐渐大了。”燕王勒马停下,打算调转马头,“皇嫂,时辰不早了,先回去歇着罢,若要跑马待黄昏之时再来可好?”赵懿懿心知他事情多且杂,这些日子抽空来教她马术,也是受了皇帝吩咐的缘故。因此,她更不敢耽搁,仰头笑道:“好,你若是没空闲,那便算了,我自个过来就行了。横竖离上阳宫也近,我跑一会马就回宫。”去时,俩人一前一后。回来,则是并肩而行。听着外面传来的马蹄声,透过那一扇半开的轩窗,顾祯视线朝外看了过去。与她四目交织之时,骤然怔在那。同时,眼眸也骤然沉了下来,握着杯盏的手掌猛地收紧,手背上几乎绷出了几道青筋。他突然觉得碍眼。碍眼极了。纵然是他交代的,令顾祁带懿懿骑马,可这回儿瞧见了,还是觉得不舒坦。不光是这幅画面碍眼,顾祁也碍眼。胸腔里头的一股子憋闷之感,顾祯难受得快要炸开,却突然听到对面那人问:“陛下方才说,长安运粮不易,遇水流湍急之处易翻船。那陛下可有想过,分成数段路走?”顾祯将视线收了回来,又凝向陆羡山,不动声色问:“你有何想法?”“船夫常年在水中行走,何处水急、何处水缓,自是一清二楚。”陆羡山声音清润,若山峰一株松柏,“既如此,可在水流湍急处行陆路,于水流平缓处走水路,岂不合宜?”顾祯握杯盏的手顿住,锐利的视线将陆羡山上下扫过一遍,突然就想起了那篇策论之中,也有提及此法,却只是几个字,未有这般详细。他闭了闭眼,沉声道:“陆卿此法,颇有用处,却不想陆卿于此事上,见地这般独到。”陆羡山笑了笑:“臣自幼居于长安,见惯了长安米价不定的时候,多年琢磨此事,也不过些许拙见罢了。”那马蹄声缓缓停了下来,顾祯却突然搁下杯盏,起身阔步朝外行去。在赵懿懿跟前稍顿了下脚步:“朕还有些事,先回宫去了,你若是觉得无聊,一会让吴茂随你一道去西市看看。”赵懿懿垂目应了好,却没看他。顾祯又令燕王随他一道,方才离去了。赵懿懿扇了扇风,仰头看了眼天色,暗道果然是入夏了。如今这天气,还真是怪热的。“娘娘。”被皇帝留了下来,吴茂自知为何,便主动上前笑问,“今日天气好,娘娘可要去西市看看?奴婢昨日还听何相说,他在西市买了不少小玩意,要给家中女儿带回去呢。”赵懿懿笑笑,温声道:“何姑娘好福气,何相日理万机,却有这等空闲。”吴茂也跟着笑:“谁说不是呢。”然赵懿懿却没去西市,也没再在杏林里逛下去,与陆羡山说了几句话后,翻身上马,朝上阳宫的方向行去。今日有些累了,她想睡一觉。别的事,都留待明日再说吧。-----一晃就到了六月。正值长安最热的时候。改水路为水陆两道运粮的事,甫一提出,便得了大半重臣的支持。顾祯对此毫不意外,其实此事并非没人想到,只是一直以来长安运粮走水路惯了,恐怕没人再回提陆路。毕竟走陆路,耗费的时日要多许多。却也安全多了。“此法之不足,便是有些沿河道路过于险峻,得重新修建一番。”顾祯端坐于上首,目光沉沉看着两侧众人,面上带了几分笑。众臣齐齐应是,不多时,便退了下去。便是出了那座巍峨千秋殿,仍在商议着这件事。顾祯靠在凭几扶手上,眼中蕴了三分笑,吴茂却于此时入内,奉了一张邸报给他。一目十行看完,顾祯侧首看向吴茂,若有所思问:“身上的胎记与痣可自行消退么?”吴茂却道不知,想了想,又道:“陛下若要知晓,奴婢这就去请个太医过来,陛下问一问太医,便知晓了。”顾祯应了好。太医很快被带了上来,顾祯又重复问了一遍,那太医道:“若是胎记,倒是有可能自行消退,痣却不行,除非以外力祛除,否则颜色只会越来越深。”这意思,便是痣是没法子自己消退了。顾祯紧紧攥着那张邸报,眼中若有所思,指尖轻敲桌案片刻,他又看过一眼,将那张纸交给了吴茂:“先收起来罢。”吴茂应了声时,接过那张纸时,眸光不经意划过了上边的内容,神色突然一滞,眼中带了些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