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她用下一口,突的有内侍过来,急声道:“陛下,前线有急报!速请陛下往千秋殿!”顾祯猛地起了身,低低安抚过赵懿懿两句,便要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叮嘱燕王:“你用过午食了,便过来见朕。”皇帝走了,只留下赵懿懿与燕王面面相觑。她还维持着举着粽子的姿势,望着燕王的眸光亦是有些怔。燕王微微笑了笑:“皇嫂,先用膳罢。”赵懿懿点了点头,自顾自地低头用着吃食,待一顿饭毕,燕王也出了相思殿。“出去转转吧?”粽子本就不易消化,今日吃食又合胃口,赵懿懿稍稍多用了两口,正觉得胃里不舒服,便笑道,“听闻龙池荷花都开了几朵,正好趁此机会,过去看看。”龙池另一岸,望着在池岸边行走的身影,微风吹拂起裙摆,燕王不禁笑了起来。亲信曾问过,为何会喜欢,既然喜欢,又为何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他从未回应,却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年季春,他与皇兄奉父皇命,前来长安探查。那日梨树下,少女红裙灼灼,比那春色更为耀目。原以为只是段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却不想,她也曾记得那一段过往。可在她的记忆里,却只有皇兄,全然没有另一旁的他。燕王几度握拳又松开,终是卸了力,沿着池岸缓步走着,只觉心头坠了千斤重。-----前线急报,是为捷报。大军势如破竹,一路直捣柔然皇庭,那柔然王匆忙逃走,连许多财物都忘了带上。斩首万余,俘虏两万余。顾祯大喜,又正值端阳,便在宫中设了筵席。席上,不少朝臣与他祝酒,他也未曾推辞,一一饮尽,引得众臣工侧目。从未知晓,陛下竟有这等酒量。筵席至深夜方才散去,酒液后劲上来,冲得人脑仁有些疼,顾祯拒绝侍从搀扶,甚至挥推了侍从,一路阔步往前走着。眼底映了密布的血丝,却只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见他的懿懿。他伤口有些疼,心口也疼,或许见着他的懿懿,便不疼了。顾祯一路进了相思殿,在寝殿外被宫娥拦住了:“陛下,娘娘刚刚睡下——”“下去!”顾祯红着眼叱了一声,无视宫娥阻拦,径直入了内殿。时值深夜,外面的响动,赵懿懿在里头自然听着了,她披着衣衫坐起身,蹙眉问:“怎么了?”顾祯绕过那绘着丹鸟纹的屏风,疾步行至她跟前,攥着她的手,涩然问:“懿懿,朕知道错了,别与朕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赵懿懿垂目,凝着他看了过去。那双密布着血丝的眼,叫她有那么片刻的失神。夫妻三年,他酒量如何,她又怎会不知?“懿懿……”见她不语,顾祯心头划过几许急切,涩然唤了一声,颤着声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瞧出了他的借酒装疯,赵懿懿便也生出了些逗弄的心思:“嗯?”她微微勾唇,蓦地笑开了,“那,跪下求我啊。”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啾啾啾!!!杏林跑马长夜寂寂,如水寒凉。赵懿懿半撑着身子,轻轻靠在那床榻边上,唇角噙着三分笑意,眼眸亦是含笑,柔柔地看着他。那轻忽缥缈的声音,也是柔得不像话。她眉梢轻挑,眼尾蕴含几分春色,轻勾唇角:“嗯?”那上挑的尾音,轻易就能勾住人的心弦,从此再没法子放下。顾祯一怔,那密布血丝的凤目里头,闪过些许迷茫,立在榻前,愣愣地看着她。良久,就在赵懿懿觉得意兴阑珊,打算转过身睡下时,顾祯却突的握了她的手,弯折膝盖,在榻前跪了下来。赵懿懿搁置在榻沿的手指收拢,蓦地攥紧成拳,白皙手背上指骨凸起,残留的红润消失不见,愈发的透了几分惨白。一时间,她失了言语。内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细微的更漏声,自外间隐隐约约传入,一滴一滴,敲击在了心弦上。望着那个跪在跟前,双目发红的男人,赵懿懿默然不语。从前,她只以为他清隽高傲、如珪如璋,对着什么都是不假辞色,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什么都不曾真正上过他的心。这世上,大抵便没有什么,能叫他为之变色的东西。他那样高高在上,也因此,俩人之间永远是她先低头、她先放下身段。直至今日她才知晓,原来他在意一个人的时候,竟也会低到了尘埃里去。折了一身的傲骨,就这样听了她的话,跪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