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觉得有些闷,想出去走走。”她忽而起身说。顾祯很自然的随之起身,道:“那朕同你一块。”赵懿懿淡淡应了一声。便是这一声,叫顾祯如鲠在喉,偏头拽过她的手,无奈道:“便非要同朕这么生疏吗?”“妾身不敢。”她道。她不敢吗?顾祯嗤了一声,他看她,倒是敢得不行。他眸色有些无奈,放缓了声音道:“往后若受了委屈,记得告诉朕。”话音甫落,他却又想起了那日,她哀哀的向他求着,道她兄长没有过错,让他莫要因此牵连。他是怎么说的?顾祯已然记不太清了,唯一记着的,是她那绝望的面色。突然就不敢再说下去,身子渐渐有些发凉,他渐渐发觉,过往他所作的一切,似乎都是在将她越推越远。“妾身知晓了。”她掐了掐手心,轻声答。何必呢。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再来说这些话,又还有什么必要。她只是笑了笑,抬目眺望远处青黛,神色间染上了些许怔忡。赵懿懿那出来散步的话,本就是托词,这会子身边还跟了个人,更是没了多少兴致。不过略走了片刻,她也不肯回帷幔了,径直钻回了厌翟车里头。与天子亲耕一样,皇后亲蚕亦是古礼。本该是皇后率内外命妇与女官祭祀、亲蚕,然如今宫中无妃嫔,便只有外命妇随行,却是先行一步,早早在先蚕坛候着了。除却一众命妇外,还有些许朝臣在此,闻得皇后卤簿到了的消息,众人齐齐换上礼衣,行至先蚕坛外候立恭迎。皇后今日着鞠衣,与早桑颜色一致,很好辨认,然见着一旁那玄衣纁裳之人时,众人齐齐变了脸色。陛下怎的来了?赵懿懿道:“陛下在这儿,难免搅得不安宁。”下车时,顾祯却未先行入内,而是在一旁等着,他今日格外的有耐心,待她装扮齐整出来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道了句“走罢”。这会子听到她这抱怨的话,便是直接被气笑了:“怎的这般没良心?朕同你一道进去,于朕有什么好处?你自个说说,是为着谁?”赵懿懿偏过头,不想搭理他。等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跟前许久,众人才堪堪回过了神。“皇后娘娘亲蚕,陛下怎的还……”一个命妇掩着唇,低声说了一句。传闻陛下不喜皇后,这会还狠狠贬斥了皇后娘家,肯定是动了废后的心思。这些流言,在京中勋贵圈子传了一段日子。可今日,陛下却专程陪着皇后过来亲蚕,俩人甚至是相携入内。众人面色都有些许微妙。这哪儿像是不喜,分明就是纵容到了极致!连亲蚕这事,本该是皇后率命妇过来,那位竟还亲自陪着来了。目光逡巡一圈,众人目光下意识转向那永嘉郡公夫人,想起她是皇帝舅母,忍不住问:“夫人,你可是知晓陛下今日,会随皇后亲蚕的事?”永嘉郡夫人不欲多言,便摆了摆手道:“陛下的事,哪儿是我们能知晓的?时辰也不早了,奔波一上午,咱们也都进去歇着罢。”倒是一旁汝南大长公主笑了两声,眉眼弯弯:“哎哟,陛下同皇后娘娘,到底是年轻夫妻,同咱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这一时间离不得,也是有的。”至此,众人的神色便愈发的微妙起来。待要瞧一眼那淮安侯夫人,寻了半晌,却没瞧见个人影。“阿徐今日没来。”有相熟的说,“本都到了该出门的时候,她家里头似是有些事儿,便告假了。”有人笑:“今儿可是皇后娘娘头一遭亲蚕,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回事,竟然还不来。”汝南突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子扬长而去。众人朝她看了看,忽又明白过来,是了,这位大长公主的小姑子,才是皇后生母,也难怪她看那徐氏不顺眼了。“你说,这陛下同娘娘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有人忍不住好奇,又问了起来。“慎言!”这是那谨慎之人,立刻板着脸说了一句。-----延嘉殿内,赵懿懿甫一进殿,侍从便已然摆好了膳食。因为要祭祀先蚕,在此之前,赵懿懿已斋戒过数日,今日所用的午膳,依旧是素斋。看着身旁随她一道坐下的顾祯,赵懿懿轻声道:“妾身用的是素斋,简陋得很,陛下若是用不惯,便再叫人重新做一份罢。”说是简陋,然出自宫中庖厨之手,哪怕是素斋,又怎可能简陋。非但如此,更是挖空了心思去做,比那有荤腥的还要多废百倍的工夫。顾祯用膳并不挑剔,摇了摇头:“无妨,朕随你一道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