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过神后,心绪渐渐平缓下来,虽还是有些细细密密的疼,已然不算什么大事。她看了眼顾祯,继而又眼眸半敛着,柔声说:“陛下每日政务繁多,会忘了这些小事也是正常的,妾身省得的。”她这样乖巧贴心,顾祯本该觉得熨帖且欣慰的,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没来由的不舒服。他执起赵懿懿的手腕,绣了山茶花的袖缘自动滑落下去,露出一片欺霜赛雪的肌肤。一只镶嵌着许多宝石的赤金镯挂在腕间,两种颜色相互冲击,也不知是显得她肌肤愈加的白,还是镯子愈发的夺目。心脏砰砰跳着,禁锢着手腕的力道减弱以后,赵懿懿听到他轻声说:“这镯子很衬你。”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阵温热的气流拂过耳畔,赵懿懿面色微微泛红,随即柔声说:“多谢陛下。”晚膳很快呈了上来,赵懿懿忽然想起今日从临川口中听到的话,想要问他一问,却又无从开口。而后又想起顾祯曾说过,等过几日得了空,带她去西郊跑马。这都不知过去几日了。“皇后。”瞧出她的心不在焉,顾祯轻唤了她一声,温言道:“朕带了些奏章过来,一会儿用过膳,劳烦皇后替朕研墨。”说罢,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给她挟了一箸鲥鱼。赵懿懿低头看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大块鲥鱼肉便到了她碗中。赵懿懿并不讨厌鱼,相反还有些喜欢,却很讨厌鱼刺。是故她吃鱼,要么是制成鱼饼、鱼糜吃,要么只食无刺的鱼。鲥鱼鲜美却多刺,放在平时,她沾都不会沾。可顾祯很少会给她挟菜,偶尔能像今日这样,想起来给她挟一筷子鲥鱼,已是件十分难得的事。犹豫了片刻以后,赵懿懿终究是挟起那一块鲥鱼送入口中。她小心翼翼的避开鱼肉中细小的刺,许是刺太多了,又或许是她的技艺不够精湛,咽进去时嗓子眼仍然被卡住了。针扎一样的疼,令她遽然变色,霎时转过身子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的,叫人听一声都觉得心慌,顾祯在一瞬的茫然以后,反应过来她应当是被自个挟去的鲥鱼刺给卡住了。沉默了一会儿,顾祯抬手,倒了盏茶水放在一旁。好半晌过去,赵懿懿的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回首看过来时,眼中还盈着点点泪花。“陛下,妾身……”刚说了几个字,面前突然被递来一盏茶水。赵懿懿道过谢,小口小口地饮了半盏下去,才觉得略微舒坦了些。方才为了将那鱼刺咳出来,她几乎使了全身的力气,只觉得连五脏六腑都要跟着一块儿出来了。浑身卸了力以后,她瞧上去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再合着眼中蓄着的泪花,叫人心下生怜。顾祯有些过意不去的别过头,轻咳了一声:“是朕的不是。”不意他竟会给自个道歉,赵懿懿涨红着一张脸摇了摇头,温声说:“是妾身自个没找出这小刺,与陛下无关的。”用过饭后,俩人去了书房,顾祯批阅奏章,赵懿懿则在一旁给他研墨。墨条转动,浓黑的墨在歙砚中晕染开的同时,轻柔的绮罗衣袖也跟着翻飞。阵阵暗香涌入鼻息之间,叫顾祯握着紫毫笔的手微顿,继而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赵懿懿。今日天气略暖,又是在内殿之中,他的皇后竟是穿了身袒领的衫子,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露在外边。望在眼中,顾祯的眸色骤然一暗。赵懿懿毫无所觉,正专心致志的替他研墨,及至歙砚中墨汁稍多些,才暂歇了片刻。今日奏章格外的少,没过多会的工夫,顾祯就已经批阅完毕。赵懿懿没叫侍女进来,而是自个将桌案上的物什收拾了下,如紫毫笔等物,则是丢进了水盅里头,等着宫女拿出去清洗。转身回来,一张桌案已被收拾了个精光,就连那些个奏章、镇纸、笔格等物也不见了踪影。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仿佛只是她的错觉罢了。不知他要做什么,赵懿懿有些怯怯地抬眸,唤了声“陛下”。她转瞬被拦腰抱着,放置在了桌案上,脊背传来的冰凉触感,叫她下意识瑟缩了下。原来那桌案,是专为她腾出来的。在粗粝的指腹触碰到她前襟的白玉小扣时,赵懿懿猛地抓住了那只手,低低地说:“陛下,别……别在这儿。”话还未说完,她已然羞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被她抓住了手,顾祯也不见恼,只是在她手心里头轻挠了两下后,将她的手给挪开,颇有耐心地笑道:“不必担心,没人会看见。”赵懿懿顺着半开的窗牖朝外看去,窗外没有人影,一轮圆而亮的明月涌入眼中,在半空中静静散发着温和柔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