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拂林犬立刻离开了那条细犬,蹬蹬蹬的跑向了那只箭矢,拾捡到窗台下,仰着脖子想要将那箭矢递给顾祯。伸手接过箭矢,顾祯又朝着那漆壶投去。一抬眼时,恰巧瞅见远处飘着风筝,他微微失神一瞬,以至于这次又偏了寸许,在壶沿处碰撞了下,继而弹到了外边去。这一回,他面色愈发的沉了,一张脸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投壶一道,是他自幼便玩的小把戏,几乎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也不为过。偏就在今日,连着几支箭矢都不中。“赵小白。”他又唤了一声。他这般,完全是训猎犬的方式。吴茂听得嘴角直抽抽,很想提醒陛下一声,边上的阿墨才是猎犬,这只拂林犬,可向来都是被贵妇人们抱在怀中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累。那赵小白又乐颠颠的将箭矢捡了回来。这一次,顾祯未曾直接投掷,而是凝着那壶口看了许久,直至树梢一枝梨花落下时,他手臂猛地发力,将手中箭矢朝外投掷出去。箭矢穿过窗牖与树荫,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壶中。那风筝仍在天上飞着,瞧着,似乎是一只最普通的燕子模样。“奴婢瞧着那方向,似乎是椒房殿呢。”吴茂笑着道了一句。顾祯回首瞪他:“让你多嘴了?”吴茂张了张口,得,又是他自作多情。更漏滴答,已到了几位近臣前来的时辰。本要径直离去的,可转身时,顾祯忍不住又看了眼那风筝,那风筝顺着风荡啊荡,似是想要飞出去一般。看了片刻,他渐渐收回视线,最终敛目进了里间。燕王过来时,又碰上那两只小犬在打架,遂笑问道:“这拂林犬可取过名字了?”“取过了、取过了。”吴茂讪笑着回。不但取过了,还是陛下亲自取的。燕王问:“叫什么呢?”吴茂抽了抽嘴角,哪敢说这小犬的全名,只笑道:“陛下说它毛色是白的,不若就叫小白好了。”燕王来了兴致,伸出手逗弄:“小白,过来。”然还没等那拂林犬搭理他,殿中又传来一声呵斥:“朕看你就是太闲了!”一黑一白两只犬仍在奋力打架,燕王迷茫地环顾了一圈,他不就逗弄了这小犬一下吗,皇兄何必这样骂他?对了,他想起来了,上一回被皇兄骂,也是在同吴茂讨论这小犬。罢了罢了,这只拂林犬,大抵是跟他八字相克。往后还是离远些好。殿中,顾祯正端坐上首批阅公文,因其余朝臣未来,燕王便安静坐在下首,从内侍手中接过茶盏,轻抿了两口。一抬眸,却瞧见皇帝右手似有伤口。纵深不宽不窄,从虎口处一直向上蔓延,再深的地方,他就看不到了。燕王关切问:“皇兄这是怎么了?”顾祯动作微顿,垂目看了那伤口一眼,淡声道:“前日练剑被划伤了一道,没什么大碍。”他习武多年,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在漠北时更是被一箭贯穿了手臂,遑论这种小伤,根本不值当他放在心上。“虽只是道划伤,倘若处理不好,却也并非小事。皇兄万金之躯,岂可不重视自个的身子?”燕王温声劝了一句,又笑道,“臣弟前两日还听人说,近来京中风行的,都是那皮肤光洁无暇的郎君。”京中风行?顾祯从燕王身上收回视线,对此嗤之以鼻。他堂堂天子,什么时候需要去趋合这京中风行的事物了?垂目时正巧扫过虎口上的伤势,顾祯面容划过一丝不自在,片刻后,淡声道:“宣太医。”太医到时,一众近臣恰巧也到了,那太医便在偏殿候了许久,待众臣一一退去后,才进了内殿诊治。那太医曾也随过军,见惯了这样的伤口,便也不觉得有什么,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瞧过以后,却还是郑重道:“陛下这伤势,倘若再深上一分,便该要见骨了。”顾祯应了声,不以为意。“这伤势瞧着不严重,倘若没处理好,后续真就发作起来,绝非陛下所想这般简单。”那太医见他似是没听进去,忍不住叹道,“臣随军时,曾见过不少将领不拿这般的伤势当回事,后来那手,却怎么都拿不了刀剑了。”顾祯听得有些烦了,抬目扫了他一眼:“既这般严重,你还不快上药,有这闲心说话?”太医心头一跳,不敢再多言,先将那伤口清洗过,又从药箱里头将金疮药取了出来,替帝王上药。见他不似先前那般聒噪,顾祯便随口问了几句太医署近来的事。那太医示意皇帝将衣袖挽起,伤口已蔓延至手臂中央,他一面凝目往中间倒药粉,一面回道:“旁的倒没什么大事,只是皇后娘娘昨儿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