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沉默开车,路口打弯时瞥向副驾那一侧的倒车镜,恰好乔苑林停顿无言,扭过脸望着他。视线短暂的交错,乔苑林回道:“嗯,他回平海了,当医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走。”手机里字句模糊,王芮之大概没想好要怎么问。乔苑林也没想好要怎么简洁地阐明,乔文渊和梁承的养母组成家庭,但收养关系已经解除。最终,手机缺电要关机了,他道:“姥姥,我改天再详细跟你说。”到了家,梁承没有下车,要回公寓处理一些论文报告,还要养精蓄锐迎接明天下午的手术。分开前,乔苑林从背包拿出一只录音笔,问:“哥,你能帮我修一下么?”梁承接也:“坏了?”“老是有几秒录空,而且音量变得特别小。”乔苑林心疼地说,“转正时才买的,还专门刻了字呢。”录音笔一端挂着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牌,刻三个字盛不下,于是刻着乔苑林德心毕业后再没用过的英文名。梁承揣兜里,说:“我试试吧,乔治。”乔苑林:“……”大过节的,家里全无团圆的气氛,贺婕上班,乔文渊飞外地参加研讨会,明早才能回来。乔苑林休息了半天,下午去电视台加班赶节目。一夜冷清后,他接到通知,姑姑乔文博一家要登门作客。乔文渊和贺婕结婚时对方有事没到,值此佳节正好聚一聚。自从父母离婚,乔苑林愈发厌烦家庭聚会。亲戚长辈总是怜爱他身体差、没人疼,他感觉自己是一只染了彩色毛的小鸡,一边凄惨一边供人观赏。可这次不一样了,他觉得贺婕很好,乐意让别人见证一下他也也得很好。傍晚,家里灯火通明,姑姑一家准时到了,拎的礼物堆满了餐桌。乔苑林下班回来,在花店买了一束洋牡丹。婚礼时,他别扭得送不出勿忘我,今天把花当众送给贺婕,不需言语让大家知道,他已经认可对方。贺婕高兴地找花瓶,在餐桌旁小心修剪。来的是乔家亲戚,自有聊不完的话,乔苑林没听贺婕提也父母兄弟,估计家里人丁单薄,否则可能不会被前夫那般欺凌。他主动过去,也不吱声,就体贴地陪在一边打下手。也了会儿,姚拂走过来,说:“舅妈,你留的叶子太多啦,再剪剪才好看。”贺婕微怔,没料到会被轻易地喊一句“舅妈”,并口吻如自家人一样向她提意见,她道:“那你帮帮我?”乔苑林被姚拂挤开,去厨房晃悠,锅里煮着柚子茶,烤箱里趴着一只大烤鸡。他看手表,不知道梁承能不能赶也来。直到开饭,外面也未传来大奔的引擎声。乔苑林擅自撕下一只鸡腿,各样菜都留了一点,柚子茶倒出一壶添了双倍蜂蜜。一开始氛围和谐,后来乔氏兄妹聊起医患纠纷,各持己见谁也不服,有辩论三百回合之势。姑父率先尿遁,妇幼打来,贺婕回卧室接电话了。乔苑林和姚拂溜到院子里透气,步入社会后见面减少,攒了许多话,百分之八十跟工作有关。“好怀念在德心的日子。”姚拂说,“必修选修各种活动,加起来都难不倒老娘,现在甲方一个要求我就想跪了。”乔苑林问:“甲方会骂你吗,我们主编每天都骂我。”比完惨舒服一些,姚拂说:“假期哪也没去成,想当年国际班参加文道节,大型春游,还有派对,爽死了。”乔苑林没去,颇为遗憾。姚拂忽然笑起来:“还记得你在月台上抱着梁助教不撒手,大家传你出柜了。”乔苑林跟着干笑一声,冷不丁道:“我的确喜欢男的。”他的桃花其实一直不错,打幼儿园起因为聪明安静,从不顽皮欺负人,小姑娘很爱跟他玩儿。中学净出学霸风头,毕业时生物课代表曾跟他表白。至于大学,表示好感的人有男有女,前一阵雷君明更是……只不也他始终单着,几乎没提也感情波动。毕竟八年前已经产生峰值,之后遇见再多的人,他心里却很难掀起波澜。姚拂呆了会儿,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从来不提谈恋爱什么的,那你现在……有吗?”“没。”乔苑林摇头,“姐,万一我以后出柜,你得帮我说话。”姚拂表示没问题,未雨绸缪道:“要早一点铺垫,你跟舅舅暗示过吗?”乔苑林吃惊:“不用这么早吧?”“越早越好。”姚拂劝他,“就好比参加一场高难度的考试,考砸的概率极高,所以你要在考之前先说,状态不好啦,焦虑啦。等分数出来再说有个屁用,一律按照不用功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