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冲眉心微蹙,轻微一撇便避开瞭。俞婉被娇宠惯瞭,又从未被拒绝过,顿时觉得委屈,“你什麽意思啊,我怀著你的孩子你不闻不问,好不容易见一面亲一下你还嫌弃。你要是对我厌烦瞭,我就不跟你在一起瞭。”
不是嫌弃,他早就听说山裡的孤魂野鬼若是死前怨气太重,执念不散便会化作人形,到人世间采补阳气修炼。如果婉婉真的需要,他其实早觉得活著没什麽意思,他没有什麽舍不得给,但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她,相处的日子总希望能够漫长一点,他想好好记住她的模样。
将她缠在身上的手拉下来,叮嘱瞭一句好好休息,便头也不回地走瞭。俞婉被留在后面傻眼,挠挠头,不明白哪裡出瞭差错,难道是她会错意?前世的寇冲其实不喜欢她。
看著也不像啊,她搬进来的第二天,觉得傢裡人太少,来荣立马喊来牙婆,给她挑瞭几个稳重伶俐的下人。她隻有一身衣裳,半件首饰也无,水生看她没有用的,首饰铺、绸缎铺的掌柜亲自拉著一车货物进指挥府任她挑选。菜饭这几日全是依照她的口味来的,她要见他,他很快就会出现,可就是不肯亲近她,不肯在她屋子裡面待,更别说陪她睡瞭。
俞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殊不知在她的院子外面,更深露重的廊下,一身玄黑的身影站在那裡,发梢凝结出一层小水珠。他沉鬱幽深的目光望著烛火闪烁的窗扉,一站便是大半夜。
番外三原地踏步
俞婉仔细跟水生打听瞭,得知现在是两年后,如同上辈子一样,朝廷已经将西北大部控制在手裡,几年征战下来,正是一段修养声息的日子。寇冲依然跟周傢斗得你死我活,周傢在两年前元气大伤,跟寇冲实力持平,再不能压制他,寇冲这才得瞭指挥使的军职。
虽不如上辈子封侯拜将,没有靠山没有人脉,一个人单打独斗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现如今无战事,是以寇冲久居永平卫,每一日不是去署衙便是军营。俞婉睡过午觉,喝瞭一婉枸杞蹄花汤,扶著水生的手慢慢在院子裡面逛。
发现西北角有一处巷子大门闭紧,铁将军把门,好奇道:“这是什麽地方?”
水生有些不自在,这丫头一直垂首敛目,倒叫人看不出来神态,“一处破败的院子,没有人住的。”
俞婉其实想打听一下罗衣,她早就知道上辈子自己的死跟罗衣脱不瞭干系,问水生指挥使夫人,水生说是生病在庄子上养病。俞婉有心打听清楚一点,水生知道的不多,左不过跟上辈子一样,两人貌合神离,一年见面一隻手数的过来。多少人看指挥使府的笑话呢,寇冲隻管我行我素,不为所动。
他生来便独,就是胡杏娘的话,也不见得听。说他横冲直撞,周傢那麽多次阴谋设计,也没吃大亏,礼尚往来,倒把周傢整得苦不堪言。说他心机深沉,干得全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积德的事,就是这样矛盾。
俞婉可不准他现在活一天算一天那样消极,算著下职的时辰,先在大门口等著。寇冲骑著马回傢,缰绳勒住,定定看到门裡那道亭亭玉立的身影,表情紧绷,情绪漠然。
俞婉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脸上绽开甜美的笑容,“厨房今日做瞭南瓜粉蒸鸡跟豆腐鱼丁,南瓜是庄子上刚刚采摘送来的,瓜瓤金黄面甜,可好吃。那鱼是我叫人去市场买得活鱼,文火熬瞭一个时辰,奶白浓鬱,正好用来滋补。”
她两隻手抱住他结实的手臂,软白的手心贴著他粗粝的指头,十指相扣亲密无间,仰著脸跟他说话。寇冲放慢步子,盯著俞婉面前的路,一隻手虚虚拦在她肚子前护著,表情还是冷冷的,“你先吃,不用等我。”
“一个人冷清清地坐著有什麽意思,说好瞭等你下职,咱们还可以说说话。”俞婉嘴裡甜言蜜语不断,将自己一天在傢裡干什麽交代地事无巨细,又问他过得怎麽样。饭桌上自己吃得开心,不忘给寇冲夹菜,动作神态自然地仿佛老夫老妻。
可她越是殷勤呵护备至,寇冲面色越硬,如同一樽毫无感情的木头。除瞭晚上一道吃饭,两人再无交流,俞婉分明感觉到他的注视跟呵护,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原地踏步,她上前一步他退后三步,闹得人没脾气。
正在苦闷之际,来荣传话进来,说是俞宅那边的老爷病瞭。自从女儿死后,俞傢兴的身子每况愈下,他是个能忍的,又不愿意麻烦寇冲,若不是这一次病得狠瞭,又打算瞒下的。俞婉一听,心裡便急起来,套车要去看。
走到半路,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爹要是问起来倒不好交代,车子转弯去瞭一傢诊所,买瞭些药材跟器具。俞婉亲自指挥人制作成瞭养生保养的药丸送去。有苍兰仙露加持,效果不会差,隻是叫爹完全依赖寇冲过活也不好,还是得想个长久稳妥的法子,将收入固定才好。
记得上辈子三叔也做生意,隻不过没有她供货,铺子的规模不大,赚得钱不过将将比种田多那麽点,又是税收又是打点,一傢子照样困苦。这两年朝廷大兴农事商业,轻薄徭役,正是难得的好机会。
俞婉打定主意,又带著水生出门,三叔的铺子比上辈子的位置还要偏僻,又黑又小,卖得东西杂乱,半天不见客人进门。这个样子,难怪生意做不起来,其实也不怪三叔,手上一没有秘方二没有奇货,怎麽去跟那些又有背景又有财力的铺子比,能做成如今这样没有倒闭,已经是在苦苦支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