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回来以后回光返照似的那片刻的清醒,昨夜的她和一个烂醉的酒徒有什么两样。往日里遇到的那些显贵世家的夫人烂醉后有需求便会找漂亮小倌一夜放纵,她想着自己昨夜要是也这样就好了,无论对方是谁都行,都比惹到元致身上要强上百倍。
也罢,惹了就惹了,只是今后恐怕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饮酒了,同时,身体出现的问题也需要查明原因,她还没有找到可以安全取出念君蛊的方法,如果是蛊虫现在就出了差池,对于她往后的生活来说,莫过于灭顶之灾。
她正想吩咐荆白去取纸笔给师父写信,突然又打消了念头,算算日子,现在距离种蛊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三个月了,年初,也就是刚好一年的时候,当时找来给自己看病的那江湖方士取了自己的一管血回去,一定交给师父制成了压制子蛊的药给元致服下了,那么下一次他需要服药的期限是一年半,也就是三个月之后,师父八成会亲自过来,不如到那时再联系她老人家,何必让她现在就经历旅途劳顿多跑一趟洛阳?就为了自己贪杯醉了一场酒吗?
幸好自己及时收住了念头,这实在是荒唐。
用完早膳,腹中充实,周濛觉得自己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若是再泡个热澡就更好了,定能再次活蹦乱跳。
沐浴的时候周濛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向来只留下最贴心的荆白。
“公主,还有一事,奴婢需向您禀报。”四下无人,荆白也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憋了一早上的话。
周濛仰躺在热水池中,元致这座思北侯府没别的好,只有后宅的这一口温泉泉眼堪称一绝,她搬进来以后日子比以往悠闲多了,隔三差五就来池子里打发时间。
她舒服地半睁双眼,声音轻柔慵懒,“直说无妨。”
荆白轻缓地道来,“早上奴婢不是在咏凉阁遇到了侯爷么,侯爷当时单独叫住我,带我去了花园一角凉亭,问我……问我青铭是谁……”
荆白后面一句话几乎是贴在周濛耳边说的,周濛脚下一个打滑,差点从池沿沉进水里。
她猛回头,“他是怎么说的?”
“侯爷没说什么,就问了这一个问题。”
荆白昨日是陪着周濛去了武安长公主府的春日宴的,一整天都陪着她,宴席上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作为贴身侍女自然一清二楚,元致会找她问算是找对了人。
“公主,恕奴婢斗胆多问,昨夜您夜里睡着后,是不是说了些梦语,又或者是,唔,把侯爷……当成了昨日宴上的青铭公子?”
春日宴上,周濛一整天几乎都在和一个叫青铭的雅士单独对饮,当场最受欢迎的紫玉真人,她反而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真人亲自邀她喝酒她都爱答不理,唯独钟爱那个青铭……他最大的亮点就是舞了一曲剑舞,身姿柔软又不失阳刚之美,墨发雪肤,白衣翩翩,还是个鲜卑和汉人的混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和思北侯长得是真有几分相像。
周濛也说不清为什么特别青睐青铭,也许是因为他话不多吧。
她近日一直情绪低迷,有个好看而不失殷勤的年轻男子陪着喝喝酒,就算是她的解语花了。
宴席到后来,周濛一边闲闲饮酒,一边就靠在青铭身上休息,一天下来,她感觉这是她这几个月来最放松的一天。
至于她是不是昨夜回来后把元致当成了青铭……
虽然荆白提醒了她,可她也不知道啊,昨夜后来是真醉死了过去,现在脑子再清明也想不起来做没做这么离谱的事情。
“那你是如何答他的?”她懊恼地问荆白。
荆白面上露出几分愧意,“奴婢先是说,那人就是宴席上一个陪酒的雅士,多陪着公主喝了几杯酒而已,可是侯爷不信,他说他若是想知道多的是人可以去问,奴婢想着,昨日宴席上人那么多,确实也瞒不住啊,只好说了实话……对了,侯爷还问,他与那青铭是不是长得相像……”
荆白也略有些尴尬地看了周濛一眼,其实她也疑惑,昨日百花争艳,她为何就独独挑中了这个和侯爷相像的。
“你说像?”
周濛脸色有点沉,她就是觉得青铭的剑舞合她的眼,长得也顺眼,醉意上来根本没有多想,就想让他陪。
至于他和元致像不像……她觉得一点也不像,她本来就对胡人面盲,识人不怎么看皮相,元致和青铭……怎么可能会像?他狠起来哪里是青铭能比的,但凡他能有人家的半分殷勤呢。
“奴婢不敢,奴婢只说,兴许因为侯爷和青铭公子都是胡汉混血,比较少见,所以让人觉得相像。”
周濛沮丧地揉了揉额角,觉得荆白这话还不如直接说像呢……这让元致怎么想这事?觉得她肖想他,出门找了个替身一解求而不得之苦?
虽然侯府不小,但是每日她固定都要和元致在三餐碰面,她觉得今日这午膳,自己最好还是别去吃了。
昨夜发生的两件事实在太丢人,别说午膳了,周濛连这思北侯府都不想待下去了,沐浴出来换了衣服就打算出门,想去找萧十三娘散散心,如果可以,这几天她都不想回来。
可是,当她走到门口,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为什么拦公主?谁的命令?”
荆白质问道,周濛也吃了一惊,既然建武帝当初没有褫夺她的公主封号让她下嫁,那么,在这侯府里她的地位就是高于元致的,没人有权力干涉她的自由。
“是侯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