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爱人牺牲了自己,给对方换来几十年的漫长光阴,你期盼着他的余生心中念着你,但人世间的诱惑那么多,若是空虚寂寞了呢?若是他转头就去和别人双宿双飞了呢?他还能与新欢生同衾,死同穴,恩爱长久,而作为牺牲的那个,又得到了什么?
况且,“她”还有大仇未报,就为了一个“情”字放弃自己,多多少少……都有些疯魔了吧。
梅三娘看出了周濛神情里的惶惑,又问,“你觉得这个念头不真实?”
“不,念头是真的,”周濛摇头,“现在我比较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梅三娘点点头,目前她的记忆还很零碎,她不能理解也很正常。
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踏雪的声音。
她和周濛同时转身,只见在她们师徒二人来路的方向,正蹒跚着走来一个瘦削苍老的身影。
“她来了。”
梅三娘轻道,而与此同时,她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眉目舒展。
“你还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吧,她比我知道的多。”
说着,梅三娘转身朝外走了几步,到几步外最近的那棵柏树下席地而坐,而此时,周濛正好也把老人搀扶了过来。
两人隔空用眼神短暂地打了招呼。
梅三娘心情不错,眼角的笑纹都冒了出来,“既然来了,就该想通了吧?”
夜雪眉眼微垂,叹口气,又蹲下身,动作麻利地把墓碑前的一个铜盆从雪中清理了出来。
梅三娘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你要是能早点想通,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不过还好,只要在你入土之前想通,都不算晚。”
对于一个垂垂老矣的长辈来说,这样的话不能说不冒犯,但夜雪一如既往地没有在意。
她拍拍周濛的手,让她和自己一起,一同围坐在铜盆的旁边,然后,从手上提的竹篮中取出火舌和木屑,在火盆中点燃了一堆火,最后,又从篮中去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大捆黄麻纸和几根线香,给周濛递了过去。
“小女君,还没上过香吧?”她慈和地问道。
周濛伸手将手中线香放在铜盆的火苗上点燃,以祭拜亲长之礼,分别在两座墓碑前作揖下拜。
刚坐回去,就发现裙摆上沾了好些地上的湿泥,夜雪也看到了,“没事,在火盆边烤烤,烤干了一拍就干净了。”
说着又递给周濛一沓黄纸,教她一点点往火盆里扔。
火苗越烧越旺,映在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偶有寒风吹过,可谓是冰火交织。
眼前这一盆火光,也是方圆百步之内,唯一的一点温暖亮丽的色彩。
夜雪的神情同样温柔,她问周濛,“小女君,你叫什么名字?”
周濛一愣,才想起来老人隐居多年,不了解她的身份背景也很正常。
老人又笑着说道,“你是玉儿的孩子,对吧?”
周濛知道,玉儿是指她的阿娘,她小字弥玉,师父以前叫她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