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考虑一下我?”高致道。程恩恩的勺子梆的一声掉进杯子,她抬起愕然的眼睛,高致端着白色咖啡杯,朝她微笑。“别开玩笑了。”程恩恩说。有这么惊讶吗。高致放下咖啡,胳膊搭在桌子上,向前倾身:“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程恩恩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你……”“我看到你写的《蜜恋之夏》了。”程恩恩张了张嘴巴,脸上写满震惊:“你怎么会看到那个?”高致没答,半开玩笑的口吻:“难道不是你对我余情未了,专门写给我的吗?”程恩恩脸一热,忙解释:“我没有,那个是……是……”高致笑了笑:“逗你的。”程恩恩大松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高致看了她一会儿,语气恢复正经:“我听说你哥哥的事了,抱歉。”当年他只听说程恩恩突然辍学,是因为唯一的哥哥去世,前些日子调查她和江与城离婚的事,无意间发现,是死于空难。班里同学都知道程恩恩有个哥哥,她每天都挂在嘴上,高致也见过几次,在学校的家长会,印象中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温和英俊,当时班里不少女同学背地里犯过花痴。但是那次在程家楼下表白,被程礼扬提着棒球棍追出几里地,往背上实打实地轮了两棍子,高致才知道这位外表谦逊的哥哥其实刚得很。提起这个,程恩恩就鼻子泛酸,忍了回去。高致望着她的目光有几分怜悯和温柔:“你一定很难过吧。”程恩恩一下子没忍住,掉了眼泪,连忙用手蹭掉。也许是高致的安慰太窝心,那些埋在心里的话,她忍不住说了出来。“是很难过。我从小爸妈对我不管不顾,是我哥把我养大的。他从18岁就开始自己谋生赚钱,养活我们俩,还要承担我和他的学费。”程绍钧和方曼容各自的生活并不算富足,也不怎么把他们兄妹俩的死活放在心上,原本答应的生活费,时给时不给。程礼扬当时正是高三的关键时期,一边复习,一边还要打工赚钱,他有多辛苦,有多劳累,程恩恩都亲眼看着。是程礼扬帮她承担了一切本该落在她身上的苦难,如果离婚时他乖乖跟着程绍钧走,会生活得轻松很多。“我哥对我掏心掏肺地好,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对我的千般好万般好,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除了江与城。他是真的替程礼扬在疼她。可是她却听信了段薇的话,怀疑他与哥哥的死有关,怀疑他真的为了利益,害死自己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我多想用我的寿命换他活着,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我都愿意。”那封信给了程恩恩很多力量,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竟然没有哭。“我就想让他活着。”高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了。”程恩恩一顿,随即泣不成声。她多么想念哥哥,想让哥哥回来,可是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哥哥只是太累了。这个世界没有给过他多少温暖,只给了他辛苦。他活得太累了。“谢谢你。”程恩恩又哭又笑地,用手背擦着眼睛。买单时程恩恩抢着去的,又另外买了一杯外带的咖啡。高致往她手里瞥了一眼,猜到是要带给江与城,伸手作势要拿:“怎么又给我买了一杯啊。”程恩恩是个直脑筋的,下意识躲开:“这个不是……”幸好反应已经比以前快多了,接着说,“我再给你买一杯,你想喝什么?”她眼睛肿得鼓鼓的,看起来可怜死了,高致也不忍心再逗她,说了声“算了”,率先迈步出去。左右今天碰了面说上话,还留了电话和微信,来日方长,徐徐图之,不能把兔子逼急了。程恩恩走在他身后,出了店门,再次对他道谢:“今天谢谢你。”高致乐了:“我也没干什么呀,你一会儿已经谢了我三次了。”程恩恩赧然。其实今天见面,高致一直觉得她与前两次似乎有很大不同。之前的程恩恩就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但似乎不记得他;今天的程恩恩记得他,可是无论是眼神,还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都已经不是17岁时的状态。这一刻她脸红的样子,倒是与记忆重叠了。高致扬着嘴角,微微低头:“既然这么感谢我,要不再顺便请我吃个饭?”程恩恩正要回答,耳边想起一道刺耳的鸣笛声:“嘀——”她扭头,路边黑色商务车的车窗落了半截,江与城盯着他们,目光冷然。愧疚感作祟,程恩恩看到他,下意识抿紧嘴唇,攥紧了手中的咖啡杯,温度有些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