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一整个白天都和江小粲一起度过,每天都会碰到江与城,有时在清晨,有时在傍晚,日子倒也不显得难熬。只是住在出租屋的日子并不太平。洗脸时的痛苦和洗澡时的紧张,仍在延续,两天后干净如酒店的卫生间被搞得脏兮兮,还多了一项如厕时的恶心。晚上有时会听到楼上脏字连篇的争吵、楼下动次打次的音乐,以及隔壁看到老鼠穿云裂石的尖叫。“啊~妈!有老鼠!”“还有一只!”“卧槽一窝啊啊啊啊啊!”……那晚程恩恩睡觉时,都觉得自己耳边有老鼠在叽叽叽。半梦半醒间手里摸到毛茸茸的东西,瞬间一身冷汗地吓醒,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同款尖叫,然后跟装了弹簧似的从床上弹起来,蹦到地上。打开灯一瞧——是她放在床上的玩偶。“……”她从惊惧中冷静下来,身上冰凉一片,那一刻突然有点委屈。早上出门时闻到公共厨房的饭香,程恩恩忽然意识到,应该学着自己做饭了。这几天午饭和晚饭都是在江叔叔那儿蹭的,只需要花个早点钱,便不知柴米油盐贵。但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蹭下去的。于是下午,她坚持没吃晚饭,提早离开了。市场离得不远,她打算做咖喱鸡饭,买了肉和菜,还买了米,不过咖喱找了两家小超市才找到,绕的远,回去时天已经擦黑。小街晚上人少,通往出租屋的一段小路虽然不算偏僻,但独自走夜路还是有点吓人。尤其是,墙根处蹲着几个新时代的非主流青年,正在抽烟,说的话听起来非常社会。程恩恩贴着路边,走得非常安分守己,一眼都没敢多看,但不知哪里惹了注意,余光突然看见,有个青年站了起来,快步朝她走来。心一凛,她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周围除了她再无其他人,那个青年的视线明显是在盯她,程恩恩情不自禁往后退,背后已经是墙。在静观其变和拔腿逃跑中犹豫了一秒钟,她刚要做选择,那位青年脚步突然一停,以倒带的方式退了回去,蹲下。程恩恩趁机转身就往前走。范彪瞧着那道身影走出一段忽然开始小跑,一路跑到楼下,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才跑进去。他从黑暗里走出来,冷酷的视线盯着对面,几个小青年扔了烟,略显慌乱地结伴离开。范彪回身,走向停在路边阴影处的黑色轿车,打开车门坐进去。“这片儿太乱了,怎么还冒出来一群小混混。年关了,都想弄点钱回家过年呢,这要不看着,真不定出什么事儿。”方麦冬坐在副驾上,向后头望了一眼:“江总,要进去吗?”“现在进去干嘛?”范彪说,“反正今天晚上之后程姐就会回来了。城哥进去她不害怕了,不回来咋整?”江与城没答,隔着玻璃望着那栋已经很有年头的老楼。过了阵,直接推门下车。楼里各家各户都亮着灯,说话的声音在楼下都能听到。程恩恩一直跑进小屋,平静了一会儿,开始准备烧饭。食谱网上搜的,她一字不落地记住了:几种食材都切丁,将鸡丁炒一炒,然后将洋葱炒一炒,再和土豆胡萝卜一起炒一炒,最后加水煮咖喱。刚炒完鸡丁盛出来,听到笃笃的敲门声。程恩恩看向门,将手里的盘子放下,那一瞬间四肢紧张,甚至忘记问一声:是谁。静默持续片刻,门外传来江与城的声音,“开门,是我。”程恩恩大松一口气,过去打开门:“江叔叔,你怎么来了?”江与城:“路过。”“快进来吧。”程恩恩把他让进门。小屋狭小,她有点不好意思,跑到书桌前搬唯一的那把凳子:“江叔叔,你坐……”一回头,见江与城已经脱下大衣,在她的小床上坐了下来。他倒是不见外。江与城扫视一圈,这间屋子实在太小,不及家里卧室的一半。不过程礼扬当年带着她离开家,租住的就是这样的房子。程绍钧与方曼容离婚时,两个孩子是打算各带一个的,才11岁的程恩恩无疑不如18岁的程礼扬“省心”,两人争执不下,最后程绍钧放弃房子,两人才勉强达成共识。但程礼扬清楚,无论程恩恩跟着谁,都得不到应该有的照顾,所以毅然决然地提出自己抚养程恩恩。当时他才高三,还在念书,程绍钧和方曼容答应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并不总能按时到账;他也不如程恩恩这般“幸运”,有一个大方的雇主给他月薪五千的家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