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一打交道就这样!
顾同将同学林八郎的姐夫的消息抛到了脑后,他只想一件事儿:“都这样干事儿,那朝廷还交给您广种宿麦的差使,可怎么办好?”
祝缨道:“这是两码事。”
“那就是他故意的了?”顾同犹豫地猜测,“因为黄十二搬迁过来,觉得在您面前没了面子,所以故意刁难?”
祝缨道:“凡事,能互相推诿扯皮,就有它的道理。要是件斩钉截铁的事儿,谁也没得扯。诶?你不是转明法科了么?看不出来吗?这案子我手松一松,也能落到思城县手里。他手松一松,就是我的了。这才扯得起来。”
顾同道:“人都不在他那儿了,还争的什么?他在那儿这么些年也没见能办得了黄十二,为什么不索性移交给您?还不用他费力?哦!他收贿赂了!”
祝缨道:“别把人想那么简单。”
“那是?”
祝缨道:“以后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儿,先别想,你只管干自己的事儿,照自己的意思来。办着办着,就能明白了。他干他的,咱们干咱们的。”
“那现在?”
祝缨道:“谁问你你都说不知道,等思城县的信儿。”
“是。可是裘县令真的行吗?他能干好宿麦的事儿?”
祝缨道:“他以前往朝廷缴的租税可没怎么耽误啊。稻米能种好,宿麦自然也能种好。反正也不用他亲自下田。”
在鲁刺史的手下,光听话不行、光能干也不行,裘县令起码得能完成得了鲁刺史下达的政令。就是之前的汪县令,成天躲府城里躲清闲,也是与本县的“士绅”达成了一种平衡,关丞也能看守好这一县。虽然有点“无为而治”,终归是维持住了。
顾同有点心急,暗道:这回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这事儿的关键是他老师,他现在还没本事从他老师身上看出端倪来。
出了县衙回家,家里人问起,他就说:“我也不知道。”家人也不甚在意,雨水渐渐多了起来,家里要趁下雨的季节再安排检查粮仓,及时修补房顶等处漏雨、渗水的情况,也就没再多问。
第三天,顾同还没睡醒,忽然觉得身上一痛,他从**弹坐而起,只见他祖父顾翁提着一根拐杖在打他。杖首雕着一只鸟,顾翁终于满了七十岁,也得到了一支鸠杖,现在就拿这杖打孙子。
顾同要跳下床躲闪,不幸被单薄的夏被缠住了,顾翁的拐杖一点也不留情地打,顾同在**连滚带爬的:“嗷!干嘛?!我又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呀!”
“胡说!我都知道了,童立都回来了,说思城县那儿为难咱们这儿。回话的时候你就在场,你回家说你不知道!”
祝缨让顾同不要对外宣扬,她没嘱咐童立。童立受一番委屈,没跑到集市门口摆张桌子说书已经很克制了,他只是对同僚们破口大骂思城县之无礼。跟街坊邻居诉说思城县真是混蛋!
顾同白在这儿守口如瓶了。
顾同道:“那算什么进展?老师什么都没说呢。”
“真的?”
顾同抚着被打痛的伤:“当然啦!”
顾翁将杖又重重地顿在地上,道:“对家里要讲实话!要是大人说,不许你说出来,你就直说,我们当然不会再问。你平白装不知道,眼里还有长辈吗?”
顾同坐回**就差打滚了:“怎么就为个外人打我啊?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姓黄的干咱们家什么事儿啊?”
顾翁道:“少给我装疯卖傻!你心里得有家!”
顾同道:“知道了知道了。”
顾翁这才放过他。
顾同心道:老师不可能忘了嘱咐童立吧?难道是童立?
他赶紧穿衣服去县衙跟祝缨汇报自己的新发现。一见面祝缨就问:“你脸上怎么了?”
顾同摸摸颧骨:“没事儿,不小心擦着了。老师,童立在外面说思城县这不好、那不好的,您知道么?”
祝缨道:“哦,就让他说这一回吧。”
“咦?”
祝缨笑笑:“你不能指望着所有打交道的人都利利索索的,得会应付粘乎的。”指着手边的桌子让他坐下,帮着办一点文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