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走近时,他们两个已完成了默契的交流——又出一场命案了!
另一个腰缠白布带的是个年轻人,听小吴说:“这是本县祝大人。”抬脸仔细一看,道:“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个年轻人祝缨就有点印象了,她巡了全县,这年轻人在他们村里是有点跳脱的,很有特点。
祝缨问道:“你慢慢说来,出了什么事?”
“有、有个贼人,在我们村害了人命!”
祝缨身后的车上,差役们跳了下来,尚不及列队给县令大人摆排场就听到这一句,不由面面相觑。
祝缨问道:“什么样的贼人?有几人?杀伤多少人,情形如何?”
与河西的里正一样,这个年轻人也没有亲眼见到歹人行凶,他说:“昨天夜里,看场的大伯起夜时听到动静怕是有偷谷子的贼,就回去看看,看到一个黑影,害死了二小子,又将大伯殴成重伤!他们以为大伯死了,大伯没死,敲了锣。咱们才知道的。”
祝缨问道:“几个贼人,可知贼人长相?以前见过没有?”
“说就看着一个!生脸,五大三粗的,脸上有道疤!”
里正“啊”了一声,道:“是不是从脑门儿往下的?”
“你知道?”
从时间来看,应该是三个或者更多的贼人先到了河西村犯案,受惊之后分路跑了,其中一人又犯下了一桩命案。
祝缨心情有些沉重,她不怕有人命案,但是“分头流蹿”就很麻烦了!
祝缨道:“大郎,你骑马快去请丁校尉带人来!”
赵苏问道:“要多少人呢?”
祝缨道:“三十吧,或许还要分兵,请他安排好营盘,营里一定要有人守住,尤其是兵器。”
“是。”
祝缨从路边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简单地画了一下,一道河,圈出河西村,再圈出河西村周围的几个村子,可见年轻人的村子与河西村之间还有两三个村子,这两三个村子至今无人来报案。她估了一下这几个人的脚程,他们没有吃的,如今田里到处都是收稻子的人,晒谷场等处也有人看守,他们多少得避着一点。
祝缨下令,命衙役们赶紧以河西村为圆点,去它周围约摸七十里范围内的所有村子通知。司法佐道:“那大人您呢?”这些人一派出去,祝缨身边就剩个小吴还有仵作了。
祝缨道:“丁校尉马上就来!你们快去!”
他们先一齐驱车行个几十里,中途再分人手往各村去。这些衙役也是有讲究的,祝缨选衙役有两个标准,一是要择优,二是也兼顾各乡村都有那么一两个。此时就显出第二条的好处来了,他们有路熟的、有脸熟的,自己分个工就跑了。
仵作也下了车,等着祝缨的安排。祝缨却在等丁校尉。
……——
丁校尉那里听到祝缨有案子也是欣然前往,与祝缨配合现在钱不太敢收了,一顿好吃好喝是有的。帮着拿凶匪,也可以小报一功。
丁校尉点了三十个人,自骑了马,携了兵器杀了过来。
两人照面,丁校尉问道:“贼人在哪里?”
祝缨道:“得看咱们了!走吧。”她指着报信的那个年轻人,说先去他们那儿。他们村比河西村离县城更近,河西的里正也不反对,因为两处命案的凶手其中很可能有一人是重合的。就算反对,在县令面前大概也是没用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年轻人的村子。村口有人望风,见来了人,都喊:“请来衙门里的人了!”
等看清了来人骑着高头大马,又是迟疑,年轻人道:“是县令大人哩!”也有见过祝缨的人,哭着说:“大人!”
祝缨道:“都不要动!要发现命案的人、里正同我先去晒谷场看看,旁的人都在家里拴好门,都不许出来。”
她先不进村,一队人杀到了晒谷场。这里的晒谷场与别处也没什么不同,一大片平整的、用碾子压实的平地,有堆的、有半摊开的谷子,还有未及脱壳的稻穗。旁边两间小土屋,就是看场人住的地方了。小土屋外面有一张很旧的矮桌,上面放着个打翻了的碗,地上一个摔破的水罐。
土屋檐下挂了个灯笼,地上许多的血迹,尸体、伤者都被移走了。因为压得平实,来往人又多,有用的足印几乎找不到了,祝缨道:“都站住,且别动!”
祝缨盯着那几滩血,血有喷溅状的,也有滴落的,还有拖拽的,又有像是伤者爬过的,还有几个血脚印。
祝缨道:“不对,老翁不止是被殴伤的吧?案犯有凶器,老翁身上是不是有刀伤之类锐器划伤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