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先听到关锦程的回答沉默了半晌,才道:“暂时先稳住他,不要轻举妄动。”关锦程猜到陶先是有别的打算,想反驳,瞥见安腾的眼神又忍住了,陶先现在身体弱,没必要再去刺激人,好好休息才是正经事,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晚上,陶先只喝了小半碗粥就再吃不下了,让安腾和关锦程去休息,早早关了灯,只是躺在一片黑暗里,他根本睡不着,精神是困倦的,身体是虚弱的,但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而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夜色笼罩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陶先的视线下意识跟着转过去,来人站在门口,身后走廊上的灯光将对方的影子打在地上,面容隐在灰暗里看不真切,他的呼吸一下放轻了,是池啸秋。池啸秋反手关上门,将所有的灯光都关在外面,冬日月光本就冷淡,透过窗帘虚飘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光线,两个加湿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暗色的指示灯成了唯一的光源,房间里昏昏暗暗,像是池水里晕开了一捧泼墨,明明空调温度调到了二十七八度,也依旧冰冷刺骨。他跟躺在病床上的人四目相望,一时间都沉默无言。过了好几分钟,池啸秋才走到床边,自从认识陶先以来他还没有这么长时间没跟对方见面过,上次见还是情热期的时候,那时候的陶先瘦确实是瘦了,脸上倒还有点颜色,现在即便是在黑暗里,也看得出明显的苍白和憔悴,单薄得像是糊成的纸片人。陶先在池啸秋之前开了口,“你来做什么?”明明是冷淡的音色,沙沙的落在池啸秋耳朵里多了丝逞强的意味,像是闯了祸、犯了错的猫崽子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服软,不肯认错,固执得让人心疼。池啸秋盯着陶先的眼睛,道:“我来问你几个问题。”“问。”池啸秋不喜欢陶先这么对他,像是对待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一样,他缓了又缓才把心里的郁气压下去,道:“徐家针对云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合作伙伴的做法?你一直推辞、不愿意跟我去见我外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闹掰?当年你和我爸的纠纷都是假的,伪造的证据要不要我现在拿给你看?为什么故意用言语误导我?还有……为什么那么不小心被我看到画轴?”池啸秋语速很慢,陶先知道对方问得出,已经不是在求一个答案,“你想要我说什么?”池啸秋把手按在床边,俯视着陶先,一双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陶先,你在故意制造误会,我就这么讨人厌吗?让你迫不及待推开我。”陶先被子下的手蓦得攥紧了被单,“既然知道自己……讨人厌,何必还要凑过来。”他有资格接受吗?到现在还在这样说的陶先都把池啸秋给气笑了,他顾自笑了几声,心里五味杂陈,难过、委屈、愤怒、开心搅成一团,而他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池啸秋紧盯着陶先昏暗一片的眼睛,“你当我是傻子吗?陶先,我不是小孩儿了,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我,你是真的为我好,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你觉得好吗?我不这么觉得,一点都不觉得。我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我相信你的感情,也相信你的为人,但这都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陶先不喜欢他、只是玩玩而已?他不信。如果不喜欢,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言语可以作假,神态和动作间总会有真情流露,尤其是在情热期、在返祖期,当他深深占有这个oga并且打下镌刻一生的烙印时,他不信那副全身心依赖的姿态会是假的。他一个一个列出陶先这么做的原因,又一个一个排除,最终得到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答案。他那天晚上也是被陶先接二连三的话给打懵了,根本静不下心去分析。池啸秋没有碰陶先,只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眉眼,一分一毫都贪婪地刻在心上,“我问过安叔和关锦程,本来想再缓缓,看能不能从林祥德那儿套出点有用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我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查。“三天后是你父母的忌日,我会正式向起诉他。”陶先的眼神颤了颤,语气是摇摇欲坠的冷淡,“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弯下腰的池啸秋堵住了嘴,年轻人的吻丝毫不留情面,凶狠得仿佛在发泄最近一个多月的所有委屈和愤恨,直到榨干他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池啸秋松开陶先的瞬间,抓住了对方下意识从被子里伸出来推他的手,小心避开纱布将陶先的手臂按在床上,四目相对,他低声道:“你别怕,有我在你怕什么?我家先先是世界上顶好顶好的人,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长辈,是完美的恋人,如果我不跑得快一点儿,怎么配得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