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疯了吗?
李爻感叹:我终归不是他,体会不到他连继位都预料之外、因此活在兄弟算计里的熬心。可曾经的同情,辅佐之意已经被蹉跎得所剩无几,只剩感慨同人不同命了。
这念头刚飘过去,便见赵晟在不经意间看他一眼,又向樊星道:“去先安殿请先帝牌位来!”
语调非常冷硬。
樊星领命去办。
赵晟站起来了,从书案后溜达出来,缓缓走下御阶。
朝臣们大气不敢喘,都怕他前一刻从容,下一刻便要拔剑戳死谁。
一个个低头不跟他对眼神,暗为景平捏把汗——刚刚贺大人一番话,不太有礼貌。
“朕登基之初,国渐兴荣,而好景不长,诸卿不知大晋由盛转衰是自御书房中一次变故开始。”他说到这深深看了李爻一眼。
李爻心中一翻。
知道他呕血辞官始末因果的人,掐着手指头也凑不出十个,赵晟要干什么?
公然叫破先帝联合辰王毒害重臣?
“陛下……”李爻低声。
赵晟笑了,对他摇摇头。
“前些天,朕在坊间听来个故事。说有个聪明的农户非常会种地,自有一套开田妙法,便靠联合、指导周边农户耕种发家致富了。本来后半辈子可以安闲而度,但他不甘于此。于是他将联合改为收买、雇佣。收买周边农田,每年给佣户足够吃饱穿暖的银两,与佣户分成农作收益。农户们看重此法不担天灾风险,纷纷愿意与他合作,都将土地买给他。聪明的农户变成了地主。再然后,他年纪大了,让儿子承袭家业,无奈老来贪心,眼看地皮足够形成垄断,开始教唆儿子降低佣金、减少分成比例,老农户得了善终,他的儿子却在多年之后被人设计杀了。”
故事里的影射太多了。
正这时,樊星请先帝牌位回来了。
“请先帝到御书案上看看诸位爱卿。”赵晟道。
樊星赶快将牌位安置在御案上,黑底描金的大字与朝臣们对视。
赵晟转向牌位深施一礼。
群臣紧随。
拜礼毕,赵晟腰杆挺直,突然朗声道:“朕有错!”
他一嗓子嚎得突如其来。
离火教的事求他认个错难之又难,今天怎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朝臣们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是朕功德浅薄!才要我朝栋梁之材东征西讨、荡平外族。若朕当真是天下大能,八荒四夷自会前来归顺,怎需折损晏初等诸位将帅的血肉身躯苦守国门?朕……是那故事里农户的儿子,无才却重富,遭至今日局面。”
这话说完,群臣开始小幅度地左右看——郑铮老大人显灵了?还是吾皇脑子又转筋了?
赵晟继续道:“常言道,富不过三代,朕私以为非常有理。承继祖宗基业的后辈无能,是先辈规划教养无方之因。朕无能!却是先帝置朕于此位!”
这个锅甩得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