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爻没想到这人说话直白至此。几乎相当于明言指责赵晟正在对殿谏之臣秋后算账,深想言外之意——别看郑铮当时在信安城负责灾后重建,没有当殿劝君,但他在信安城可是当众砸了离火神君像的。
李爻叹息道:“顾大人之意我明白了,大人年轻有为,前程大好,身在三法司更该谨言慎行,无凭据的推测,会给自身招致祸端。”
“三法司断案讲求大胆推测,下官所言皆有迹可循,”顾拾秋向李爻行礼,感谢他提点之意,却不打算打退堂鼓,话到此处干脆把想说的都说了,“陛下刚刚说讨厌有人跪求,或许是……被殿谏闹出了心病,与体征之疾无有太大干系。”
而后,他将赵晟当初如何急怒攻心,直接晕在殿上给李爻讲过一遍。
事发时李爻不在,还朝忙忙叨叨,没人敢跟他嚼舌根,是以那场风波他只有粗略耳闻。
而今听顾拾秋绘声绘色地“搬弄是非”,李爻才知一系列事情居然闹得那么难看,难怪这两天他只要行大礼,就像掀了赵晟的逆鳞……
李爻是不愿意纠缠在朝堂的捧高踩低、暗捅刀子里,可时至今日若是再两眼空空,只看四夷八荒,只怕家里先要打成热窑了。
“顾大人的推测确是有论有据,只是即便那位……”他指皇上,“是借题,也要有人将题递在他手里,未知那封检举信函是何来头,大人可有头绪吗?”
他把话题扯回当下。
郑铮素来两袖清风,如今骤然被密信检举,恐怕内有深意。李爻不爱掺和一嘴毛的互咬,并不代表他不会想。他脑子里有阴谋论,但他觉得依着赵晟的性子,不会为了算旧账处心积虑到这般田地。
因为他发起疯来根本用不着把事情做得这般严丝合缝。
是以检举郑铮之人,九成九不是皇上授意,且目的不是帮皇上“出气”。
顾拾秋让李爻说得愣了下,随即躬身道:“王爷点拨得是,下官回去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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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晟从瑞风台离开,没乘轻步舆,只由樊星打伞伴着一路闲走。
他漫无目的。
不曾想,溜溜达达到了先安殿附近。
他驻足远看那高楼殿宇。殿前的香鼎常年香烟缭绕,雨雾中腾着白烟,缭绕出一片不似人间的朦胧。
“陛下要去看看先帝吗?”樊星问道,“奴才着人安排一下。”
所谓“安排”是要看看活埋廖必之处有何不妥,再让那被阉了的大理寺卿回避。
赵晟摇头叹了口气:“今日不扰先帝安静了。朕恨阿公挑唆,鄙视先帝、辰王对晏初防备过甚,可朕最近明白了他们为何忌惮他……”
皇上诉衷肠,樊星不敢插嘴,只是躬身撑伞,老实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