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洄当时的确分不清,这也意味着他始终是治疗失败的病人。药物和电击都不曾将这些幻觉消灭,他就是不想。这个世界荒诞得就像一个恐怖游戏。苏洄一重重通关,遇到宁一宵,还以为是奖励,后来才明白这是最大的关卡。面对重重的压力与折磨,他咬着牙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可后续的剧情都不再与快乐相关,整整六年,发生的全部都是惩罚。好像所有线索都在暗示他,当初就应该义无反顾地为了爱情放弃一切,那才是童话故事的正解。但在重遇宁一宵,亲眼目睹了他的成功,苏洄就知道,哪怕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哭过一场,苏洄艰难地站起来,洗了脸,抬手抹去镜面上的雾气,他看到自己憔悴不堪的脸,不想再看第二眼。雪糕在外面叫嚷,苏洄打开了浴室门,发现房间门已经被他用爪子打开了。他扑上来,想要一个拥抱。苏洄有些潦草地抱了抱他,然后踉跄地走出了房门,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看见宁一宵穿戴整齐地下了楼,手里提着一个二十寸的银色行李箱,看上去好像要出远门。他就站在房门口,定定地望着宁一宵。“我要回湾区了,堆积的工作太多,得回去处理一下,c轮融资开始了。”宁一宵也看向他,发现苏洄的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的,眼睑有些红肿,看上去刚哭过。“怎么了?”他轻声问苏洄。苏洄摇了摇头,很不自然地说了谎,“刚刚磕到膝盖……”宁一宵没有拆穿,点了头,“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苏洄想了想,忽然说,“你先等一下。”说完他走回房间,拉开桌子的抽屉,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解释着,“这里面是护手霜,有三只。你上次说用着还可以,我就又买了一套,你带上吧。”宁一宵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于是说:“先把手头上的用完吧,我带上了。”遭到拒绝,苏洄有些不知所措,拿着盒子的手放下来,“那……你的药呢?”“带了。”“哦。”苏洄点点头,始终回避宁一宵的眼神,“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嗯,我知道。”宁一宵点头,提着箱子往玄关走去,苏洄隔了几步,跟在他身后,打算送他。宁一宵开了门,冷风涌进来,直往苏洄的脚踝钻。他本来已经走出去,却又回头,看到苏洄穿着干净简单的睡衣、披了件针织外套站在门口,有种很久违的家的感觉,顿时生出许多不舍,一瞬间,情感压过理智,令他说出很冲动的话:“你想不想去湾区玩几天?”说出来这句话宁一宵就后悔了,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何况这次他的工作紧急,也根本没有时间陪苏洄去任何一个景区。很理所当然的,苏洄拒绝了。“我还是留下来陪雪糕吧。”他选了个很好的理由。宁一宵没有想象中失望,点了点头,“好。”可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苏洄在身后小心询问。“宁一宵,你想什么时候补过生日啊?”他静了静,转过头,“除夕吧,我估计那天中午就回来了。”这次苏洄没敢说出任何像承诺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记住了。宁一宵走的时候天气还算不错,但很快天就转了阴,继而开始下雨,苏洄感到很不安,有些神经质地在房间里打转,默默在心里企盼他的飞机能平安抵达。只剩下自己一人,这间房子忽然就变得很空很大,仿佛没有边际。他很想让自己停止想念宁一宵,所以给自己找了一些事做,比如打扫。他很认真也很安静地将厨房清理干净,拖了地板,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整齐。苏洄不希望这个房子留下太多自己的痕迹,因为总有一天他要走,这里会搬进来新的、重要的人,最好是崭新的,好像他从没有来过一样。为宁一宵过一个不错的生日,这变成苏洄当下最想要完成的事,也为他漫长的郁期找到一个自我运行的支点。他坐到桌前,呆了一下午,凭借着记忆画出当时并没有送出的那件“礼物”的草图。以现在的眼光去看,这件作品一点也不成熟,但却是过去的自己完全投入的一颗心。他停止了自我审判,却也觉得像这样的内容,已经不适用于现在他们的关系。或许应该做个全新的礼物。苏洄想了想,将图纸暂时搁在一旁。天快黑了,雪糕很想下楼,兴奋地一直在苏洄跟前打转,提醒他外出时间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