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宁一宵,眼神中带着一丝打量,“秦月当时瘦得奶水都不够,你也瘦,没想到现在长这么高。”“我在你家住了半年,秦月把我当弟弟,不过后来我让她跟我一起走,她没同意。”交通灯转红,徐治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感,宁一宵也并不想分辨。“你妈妈现在怎么样?”徐治转了话锋,放弃追忆过去。宁一宵沉默了一分钟之久,给出答案,“我不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也并不是懒于理会,是的的确确不知道。他的母亲早在数年前就消失了,至今没有联系过他一次。徐治没有继续问下去,反倒笑了笑,“我看到你,还以为秦月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她是真的命苦,也是真的倔,要是不一门心思等你爸,不至于变成那样。”宁一宵虽然心中怨她,但并不想听到一个陌生人随意置喙他的母亲,所以他几乎不再搭话,很安静地听着,等目的地到了,便下了车。徐治瞟了一眼写字楼的环境,降下车窗,対宁一宵露出和善的笑容,与他道别。宁一宵现在都记得徐治说话时的样子,他似乎并不只是单纯分享,更像是试探。一开始他以为徐治是看出了他和苏洄之间的暧昧关系,但在车上的一番谈话,他发现重点似乎并不在苏洄身上,而是他妈妈,或者说,是徐治的过去。宁一宵想知道他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依旧联系不上自己的母亲。所以在这个起了风的夜晚,和苏洄分别后的宁一宵,又一次插上了旧的手机卡,打开来,在一大堆几乎要快挤满内存的收债威胁短信里,他往上一直翻,一直翻,终于找到中考前,妈妈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妈妈:要考试了,千万别乱吃东西,妈妈昨天还去镇上的庙里给你上了香,保佑你平安顺利,考上你喜欢的高中。别紧张,好好的啊。]宁一宵想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发出这一段话,然后和那个该死的继父一起,彻底地消失不见。这一切宁一宵都不得而知了,就像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如今身在何处,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他的存在。按照催债人的要求,宁一宵将暑假实习的大部分工资都拿来填窟窿,留下的不多,勉强够生活。苏洄不止一次提出想帮他还债,但宁一宵没同意过,他不知道这算什么,让苏洄分担他人生的悲苦吗?他做不到。苏洄的生活并没有比他好过,宁一宵比谁都清楚,并不想为他足够混乱崩溃的人生增添哪怕一点点负担。就像站在他身旁,走在校园的人行道上,哪怕只是一片落叶落在苏洄肩头,宁一宵也会轻轻为他捻去。但爱本身也有重量。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假期,苏洄本想陪宁一宵去看病,因为他发现了宁一宵过分注意整洁、频繁洗手等一系列不明显的细微症状,怕対他造成影响,苏洄自己偷偷查询,又打电话咨询了之前的心理医生,预约挂号。但就在吃完早餐后,季泰履通知他,午餐他约了很重要的客人,让他好好收拾一下,跟着他出去。苏洄并没有同意,但这个家从来都由不得他做主。外公说外婆也会去,苏洄便没话可说,只提前打好招呼,最迟两点就要走,他有急事要办。除了在外地出差的季亚楠没去,其他人基本都到了,包括徐治。令苏洄没想到的是,跟着外公进入包厢,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重要客人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儿,经外公介绍,原来他们不仅差不多大,家世、学历样样都差不多。徐治笑着在几人之间周旋,撮合着让女孩儿换了位置,与苏洄挨着坐下,还笑着夸他们“般配极了”。苏洄感到窒息,几度想要站起来,摔门而去。他们之间说的客套话,他一句都没听清,甚至在身边的女孩儿対他介绍自己时,都彻底地走了神。大约是対方家长也看出点什么,笑着说:“没关系的,就当交个朋友嘛,现在小孩子的社交圈子太窄了,我们家小雅都很少出门。其实要我说,按咱们两家的关系,你们都可以算是青梅竹马的,只是来往不多。”苏洄有些反胃,喝茶压了下去。饭吃得差不多,徐治提议他们先走,让苏洄带着小雅到楼下咖啡厅坐坐。苏洄没有同意,“我还有事,之前和你们说过的。”季泰履当场便要发怒,“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先带着妹妹去转转,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没事的。”一旁的女孩儿看这架势也有点害怕,“不着急,以后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