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苏洄眼睛很红,但还是很漂亮,“我看过你的简历,就记住了。”他很紧密地抱住宁一宵,“十二月已经到了,你想怎么过?”“不知道。”宁一宵其实从来都不喜欢过生日,因为他一直希望自己不被生下来,希望自己不存在。但现在,他想,或许妈妈真的无处不在,如果她看到自己快乐地度过一个生日,大概会很欣慰。而且现在不一样,他遇到了苏洄,也庆幸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送我一个生日礼物吧。”宁一宵抵上他的额头,“我想要。”发生巨变的两天里,苏洄终于鼓足勇气,吻了他的嘴唇。“嗯,我给你做很棒很棒的生日礼物,好不好?”n游戏选择同样的话,宁一宵六年前说过一次,因此苏洄的思绪被拉扯回过去,那段愉悦掺杂痛苦的时光。很奇怪,经历了那么多高压的“治疗”,电击与药物早就重塑了他的大脑,把他变得愚钝不堪,丧失了人生中很多重要的记忆,但却无比深刻地记得这段苦涩时光,甚至清楚地记得宁一宵说出人生没有任何意义的表情,和他孤独地站在海滩边的模样。这令苏洄不可抑制地感到痛苦。眼前的宁一宵忽然开了口,叫了他的名字,过去与现在重叠,落在苏洄心上。“苏洄。”他回过神,从回忆的泥沼中拔除双足,但回避了宁一宵的眼神,放下手里的叉子,“那……你想要什么呢?”宁一宵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笑意,“你以前不会问这种问题。”汤匙碰上瓷碗,发出很清脆的声响,就像是在敲打苏洄的心。“以前不是很喜欢给别人制造惊喜吗?”他说了两次以前,就像是真的很在乎过去那样。苏洄忍住情绪,轻声回答,“可能我变了。”他很坦诚地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宁一宵停顿了一会儿,空气静得像是粘稠的胶质,裹缠着两人流淌出来的情绪。“我倒是没变,还和过去一样,什么都不喜欢。”他起身,拿起自己的水杯,走到直饮机前接了杯水,松弛地说:“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仔细想想,都27岁了,也没过过一次像样的生日,感觉生活有点无聊。”回头,宁一宵手握水杯,正好与抬头的苏洄对上视线,这一次他没有躲。苏洄的确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撒娇示好,说孩子气的话。他只是点头,说了好。然后他起身,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宁一宵,小心翼翼地提醒,“该吃药了吧。”宁一宵点头,“嗯。”他们各自吃了自己的药,然后开始默契地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我有点累,想先进去睡一觉。”苏洄轻声开口,说完便转身,进入房间,也关上门。雪糕没能跟上他的步伐,被关在门外,有些无辜地回头望了一眼宁一宵,发出一声呜咽。对刚才的试探,宁一宵显然有些后悔,他能感受到苏洄听到生日相关的话之后,情绪忽然间的低落。但他无法否认那些的确存在的不解与不甘心,明明已经花了这么多年去消化,却好像还是没办法放下。放不下的并不只有宁一宵。苏洄回到房间,拖着步子走进浴室,关上门,拧开了浴缸放水的龙头,腿发软,他跌坐在地板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埋下头,咬着牙无声地哭泣。太多太多回忆不受控制地涌起,像一场大雨,将他淋透,宁一宵是唯一一座可供避雨的房子,向他敞开着门,里头有温暖的灯光,可苏洄不敢涉足。他不是个正常人,总是在兴起时做出疯狂的承诺,说过要送给他很好的礼物,说过要陪伴他很久,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和他分开。但这些承诺他都没有兑现,甚至连一个完满的生日都没有陪宁一宵度过。过去的六年,苏洄无数次想象,假若当初做出了另一种选择,他们后来会是怎样。或许那年冬天会过得不那么辛苦,至少可以和他在什刹海结冰的湖面滑冰,手牵着手,摔倒在他身上,然后借此拥抱。或者在第二年的春天,他们会一起去公园野餐,宁一宵会用攒的钱买一个相机,偷拍他吃蛋糕的样子。夏天可能还攒不够去冰岛的机票,可以先去一个无人的小沙滩,在那里肩并着肩看海,用沙子写下对方的名字。在封闭的房间里,苏洄靠着这些美好的幻想,熬过好多好多虚无的日与夜。那时候的他被幻听与幻觉所困住,情况严重到没办法正常说话。护士不断问他,“你分得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真实吗?你知道你听到的东西是真是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