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很多,一点都不奇怪,也没有谁会多么难过伤悲,如果硬要说有,她死了,唯一会为她感到难过的人,就只有云烟了。林傲雪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委屈,没有愤怒,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然而就是这样平静的言语,却让云烟忍不住双眼通红,锥心刺骨。“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多少能力去追求幸福了,能活下去已足够艰辛,我对你的了解也不算很深,就像我身负血海深仇一样,你也满身荆棘,我们因为相像,所以彼此靠近,又因为有所不同,而互相吸引,我承认,我喜欢你。”林傲雪本以为这是一句很艰难的话,没想到在说出口的时候,竟然如此平静。云烟终于听到林傲雪亲口说出这句话,但她的心情,竟也没有汹涌澎湃的欢喜,那流淌在心里的感情,随着林傲雪说出的每一句话,而变得越加缠绵深厚,却又不似山洪那样喧嚣。“我也想抛开一切,去体会一段属于自己的炽烈感情,重新找到曾经丢失的东西,但我做不到。”林傲雪深吸一口气,她的思绪随着一句句内心的剖析渐渐清明,最后,她闭上眼睛,用力抓紧了云烟的手,长叹一声后,说道:“烟儿,如果有朝一日,我大仇得报,而你也未嫁作人妻,还能记得今日这份情谊,你是否愿意褪去世俗的纷争,同我一起遍览山山水水的风景?”林傲雪的话很平淡,没有起伏汹涌的情绪,没有一字一句的深情,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更打动云烟的心。她反手回握着林傲雪,与其五指相锁,十指相扣。她眼里流淌着温软的笑,深深地看着林傲雪的眼睛,经由那扇窗户,看进林傲雪渐渐向她敞开的内心里,最真实情绪。她知道,那是林傲雪,最真挚的愿望。谁也不敢为未来作保,但怀揣着美好的愿望,总能让自己更有活下去的期望。“傲雪,我等你。”她没说我愿意,但却将那缠绵蚀骨的柔情碾碎了掺进话语里。林傲雪的眼泪一下子便淌了下来,她的内心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从十三年前的变故至今,没人在乎她的意愿,没人会管她的死活,但她又何其有幸,能在自己残缺不全的余生,还遇见了这样一个女人。她不想让云烟等,又私心地,不肯用力斩断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只能在闭上双眼的瞬间,由心底催生出更加强烈的愿望。活下去不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报仇之后,能和她心爱的姑娘,无牵无挂地在一起。林傲雪下意识地回握,更加紧扣的双手令云烟眼里的笑意越加深刻,她俯身上前,再一次吻住林傲雪的双唇,将这轻轻浅浅的吻,从那一双红唇蔓延开来,晕染到林傲雪鼻尖,额前。“你要预支我不知多少年的时间,我且先收点利息,但你也不要心觉亏欠,我要你完完整整的一颗心,来还我付诸于你身上的情,而不是由愧疚堆积而成的自我责难,将你我二人的余生纠缠。”待再分开,云烟用额头抵住林傲雪的脑袋,与后者对视,红唇翕动之间,轻缓而明晰地说道。林傲雪笑了起来,被云烟真诚又带着些调笑的语调逗笑了,她眸子里倒映着云烟精致柔媚的脸庞,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好,一切如你所愿。”她心底那一抹因负疚而颤抖的疼痛,在云烟一席话中,烟消云散。云烟起身,松开林傲雪的手,将那床头已经放凉的药粥端起来,舀了一勺送到唇边试了试温,感受着那一股凉意,她无奈地看了林傲雪一眼,嗔怒道:“你看你个婆婆妈妈的样子,都凉了。”林傲雪无辜极了,她趴在床上,将双手举了起来,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已经翘了起来,笑着说道:“是你做的?凉了我也喝!”好像话说开了,她连性子也坦率了些,甚至还会讨好云烟了。然而云烟并不领情,她甩了林傲雪一个大白眼,端着药粥转身朝屋外走,同时还不忘驳斥林傲雪一句:“凉了还喝?真当你自己身子是铁打的?给我好生趴着别动,我去帮你热一下,待会儿再给你换药。”云烟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林傲雪趴在床上,将脸又一次埋进了枕头里。她还是扯着枕头两角,一股羞臊难言的感觉自云烟走后就加倍地汹涌出来,她简直觉得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在云烟面前说出那么一大堆话来。我承认,我喜欢你。这一句话如同魔咒一样不断回荡在林傲雪的脑海中,让她整个人沸腾起来,一颗心几乎原地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