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想起方才林傲雪当众击杀一人的场面,心里还有些后怕,据他昨日所见,林傲雪的伤势极重,贸然动武,恐怕会叫伤势恶化。林傲雪闻言,龇着牙叹了一口气:“是扯动了伤口,我今日若得空,得再去一趟医馆。”昨日她已经料到今天可能会与人动手,所以特意让云烟替自己多包了几层,她刚才动作幅度不大,唯最后一招用了些力,虽然有所影响,应该也不严重,血没有流出来,被绷带和纱布拦住了,没让人看出端倪,有惊无险。林傲雪语气还算轻松,裴青松了一口气,又与林傲雪叮嘱了两句,便转身离去,如今邢北关算是重新归为北辰管辖,林傲雪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第一要务,便是要将北境情形整理成文书,呈递入京。不管京中眼下是谁当政,林傲雪这文书都必须整理出来,她坐在案前,取来一个空白文书于眼前摊开,才刚接手军中事务,甚至没有与人做交接,林傲雪很多东西都不甚明白,她一点也不敢懈怠,眉头皱起,思量着待空闲一些,去寻云烟,向她讨教一番。林傲雪这样想着,她提起桌上的毛笔,蘸了点墨,思索着要如何下笔。忽而军帐的门帘被人掀开,林傲雪听见自门口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心头一动,旋即放下纸笔,抬头朝来人看去。来人正是玄鹤。玄鹤眼中带笑,意味深长地站在营帐门口,看着正提笔忙活的林傲雪,忽而抬手赞叹地拍起来:“林将军好手段呀!”他意指裴青,林傲雪竟能在暗中拉拢裴青,还让裴青如此死心塌地地为她效力,让玄鹤感到惊讶的同时,也终于对林傲雪又看高了几分。玄鹤在军中掌控了一部分势力,自然也曾私下接触过裴青。然则裴青此人比较油滑,难以把握,他遣人试探了几次,见裴青好似胸无大志,全靠一张嘴,会审时度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裴青在军中人缘意外的不错,玄鹤一方面没有抓拿住裴青的把柄,一方面也觉得此人没有攻击性,能力一般,不足为惧。岂料今天一看,裴青倒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意外,他那一张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大道理连篇讲出来,加上他身后十万兵马聚集起来的气势,还真的压住了混乱的局势,将林傲雪顺利推了上去。今日事态显然已经超脱了玄鹤的控制,林傲雪的机敏和裴青的慷慨陈词将玄鹤原本的计划打破。那压在林傲雪身上的枷锁已形若无物,林傲雪在关中以仁治军,那么要不了多久,关内的百姓就会忘记他们一开始加附在林傲雪身上的恶名,她很快就会获得民心,并于邢北关站稳脚跟。玄鹤不得不对此感到佩服,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中,他都找不到任何违和与错处。裴青和林傲雪站在大义的角度讨伐北辰隆,将原本颓败的局势硬生生扭转过来,实在叫人匪夷所思,也让玄鹤感到一丝压迫,他第一次真正正视林傲雪,或者说,是聚集在林傲雪身上的力量,将他这个师弟看作一个成熟的对手。林傲雪瞳眸深处有暗芒一闪而过,但面上却露出惊喜的笑容:“师兄这话从何说起,小弟能有今日,全赖师兄帮衬,若无师兄提点,断无我林傲雪今日呀。”见玄鹤唇角微松,林傲雪站起身来,从案几后面绕行到玄鹤面前,又道:“小弟已等候师兄多时了!”见林傲雪眼露惊喜之色地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转过桌案朝自己行来,玄鹤眼中笑意加深,看样子,光靠先前埋下的种子还不能完全牵制林傲雪,需要再下一些猛药。林傲雪的喜悦看起来极为真实,让他感受不到虚假,他虽然在心中思量着林傲雪这笑容中是否参杂了别的情绪,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哦?师弟等为兄前来,可是有事要与为兄讲说?”林傲雪闻言,立即点头,显得颇为顺从,半点都没有刚刚登上高位的飘飘然,叫玄鹤心中的警惕消解了一些。“师兄,你既然是北辰隆的军师,那想必对军中事务颇为了解,我初来乍到,原本就没什么处理事情的经验,还请师兄莫要吝惜才情,助小弟一臂之力。”玄鹤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拍林傲雪的肩膀,言道:“原来如此,师弟竟是为此事!没有问题,包在为兄身上。”那两巴掌扯痛了林傲雪腰上的伤,她不知道玄鹤是否是故意给她下马威,即便脸色白了两分,她也没露出痛苦的神情,继续虚心向玄鹤讨教。玄鹤便将北辰隆往日在军中处理的一些要务一一教给林傲雪,林傲雪踏实肯学,纵然教她的人是玄鹤,她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来。